有話說,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那何止是殘忍,那相當于揮劍自殺!
而他學什麽不好,偏偏要學狗屁賢德,結果呢?
一夜未歸,竟然一夜未歸!!!
他展念此時此刻宣布,“真愛生命,遠離賢德”!!!從今以後,賢德就是他的敵人,跟應啓并列,不死不休的那種!
當日頭晃晃悠悠的升到了最高處,驿館外才傳來車馬的喧嚣聲,一輛接着一輛,很快就把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堵了個水洩不通。
展念擰眉站在正門外,心中暗自腹诽:應啓這又要搞什麽花樣?一天天的不能消停會兒嗎?
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展念把目光定格在其中一輛馬車上,他快步走了過去,果然就看見一隻白嫩的小手掀起了素雪紗簾。
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松了下來,展念将手伸過去準備接人,卻被沖出來的錦延重重的推到了一邊,還未問上一句發生了什麽,那驚慌失措的背影就已經消失在視野。
帶着濃濃的疑惑,展念将目光投向剛從馬車裏下來的應啓,卻看見他嘴角含笑,對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搖頭歎氣,“哎總是這樣調皮”
展念立刻将目光收了回來,再晚一些怕是要被那眼神裏滿滿的寵溺給膩歪死!他不動聲色的清了清已經被膩的發堵的喉嚨,才若無其事的問:“你這是做什麽?”
應啓心情似乎好的上了天,竟然破天荒的給了展念一個極爲友善的笑,他走到一輛馬車前随意打開了一個箱子,指着裏面的東西說:“其實也沒什麽,無非是一些阿延慣常喜歡的東西,比如這柄碧月秀華團扇,她拿着送過清風、撲過流螢,還時常輕拍着我嗔怪爲何回來的這樣晚?”
仿佛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應啓很愉悅的笑了起來,“你說可笑不可笑,明明并不是什麽稀罕值錢的東西,還一定要指明帶回去,這樣念舊的阿延,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說着說着,應啓的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投向展念的目光也變得冷冽起來,“展念,你知道阿延念舊吧?”
“無論是過去的阿延還是意外失憶後的阿延,最先認識她的人都是我,我始終是她心底念念不忘的舊人。”
“展念,有的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夠做到,差一步差一世.”
“好了。”應啓收回冷冽的目光,換回往日的溫和平靜,“這些還勞煩你替阿延收好,若是找不到了她會生氣的,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們了,替我跟阿延說一聲,一路順風.”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豔陽如火的七月天,展念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心裏的寒風陣陣刮過,凜冽刺骨。
“差一步差一世.”
多麽惡毒的詛咒,詛咒他生生世世不得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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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長長的車隊行駛在驿道上,錦延一行終是踏上了歸國的道路。車轱辘吱扭吱扭的向前行進着,錦延心想:這應該不是她第一次走這條路,當時和誰在一起,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再一次極度渴望自己能夠恢複記憶,若是那樣,是不是就不會如現在這般迷惘?那些曾經做過的選擇和現在面臨的選擇又有什麽樣的聯系?
她是一個沒心的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糊塗蟲,卻還固執的守着殘存的一點真心,去向往一片清澈明淨。
她本該是潇灑不羁的女帝啊,爲何會有這樣可笑荒唐的想法?男人于她如錦衣,真情于她如浮雲,這才是女帝的快意人生吧。
三宮六院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是爲了選擇嗎?不.是爲了永遠都不做選擇
馬車并不算太寬,錦延和展念各守着一側,長久長久的沉默,誰也沒有心情說上一言半語,哪怕是簡單的寒暄。
單調而乏味的吱扭吱扭聲,很快将錦延催眠,她支着手臂倚靠在車廂上迷迷糊糊睡得昏沉。
像是不小心碾過了一塊兒石頭,車身猛地颠簸了一下,沒有防備的錦延一下便栽了出去。還在迷蒙中的她很快又被一隻手臂攬了回去,護在了懷中。
展念仍是一言不發,隻穩穩的護着錦延,目光平靜的望着虛無的遠方,仿若自己隻是一個木頭人,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這個樣子倒是讓錦延有些愧疚難當了。人都會生氣,這個皇後也會生氣,她并沒有去哄别人的習慣,應啓隻是個例外。
哪怕是出于感謝,她覺得還是稍微解釋兩句,也算是盡了義務。
“展念啊,昨日我在景山别院睡着了,醒來已是半夜,并非刻意不歸.”
“嗯。”展念簡單的回道。
再多的錦延卻是不能說了,畢竟昨夜發生的事她也十分生氣,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還有那個厚顔無恥之徒,她一個都不想再提起!
于是她換了話題問道:“展念,與我說說襄城和盟軍的事情吧.”
展念仍是目不斜視,直直的盯着虛無的遠方,卻十分認真的概括着當下的局勢。
“爲了救你,秦城主出力不少,南燕、南越等國的參戰盟約,都是在秦城主斡旋下訂立的。”
“秦城主竟然有這樣大的影響力?”錦延不禁想到那個自稱是自己父親的中年男子。
展念輕輕的點了點頭,“襄城雖是中立之城,可若是沒有各國的默認和扶持,又怎能安穩立世?秦城主爲人低調,我們都忽略了而已。”
錦延陷入了沉思,此刻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這位神秘的秦城主了,更加好奇的是,他說的那些話,可有印證的方法?
“阿延.”展念終于收回了目光看向錦延,“剛剛你解釋的那句話,算不算哄我?”
錦延一愕,輕輕點頭。
車廂内,有寒冰碎裂的聲音,也有清風拂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