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袋中的女子一直都很沉寂,仿佛被迷暈了似的,哪怕是受了重重的兩刺,也沒有發出哪怕一息的聲音。此刻驟然出聲,還是如此凄厲的大喊,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應啓快速上前,将麻袋扯開後,從裏面鑽出來的竟然是昌平侯夫人周氏!
周氏見了應啓,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在布滿了石子、渣滓的地面上,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頭後,才哭着請求:“陛下,饒了連靖吧,他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會被人蒙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陛下,饒了他吧,我願意替他去死!”
說完,又是開始不斷的磕頭,每一個都真情實意,不摻一點水分。由于來回起伏的動作過大,那背上的大片殷紅再次濕潤起來,一層暈染着一層,像是開在背上的豔紅色玫瑰。
因爲疼痛,連靖佝偻着躺在地上。聽到周氏求情的話,卻更加的暴怒,“誰稀罕你替我死,你本來就該死!”
哪怕是事不關己的外人将這話聽在耳中,也不禁唏噓心驚。周氏卻恍若未聞,繼續持續着磕頭的動作。額頭上粘稠的血沾着地上的草葉、石頭渣滓,讓她看起來既可笑又可憐。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少在這裏假惺惺,我叫了你十幾年的母親,已經是仁至義盡!”
“死就是死,我隻願再不要和你這種人有任何牽連!”
連靖額頭冒着汗,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痛楚轉嫁給别人一樣,那話夾刀帶斧,句句傷人要害。
應啓看不下去了,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掰扯過去的恩怨,眼下更着急的是錦延去了哪裏?
他出聲制止道:“夫人,适可而止,我且問你,錦延人在何處?”
周氏聞言立刻停止了動作,像是找到了求生之道,急切的回答:“我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救了她,我救了她!!”
“陛下,她如今就在院子的水缸下,好好的,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着。我把她藏了起來,我騙連靖說她逃跑了!”
應啓聞言提步就往院中走去,好巧不巧的,手持弓箭的展念就飛身而來擋在了他面前,并先一步跨進了小院,找到了那牆角處的大水缸。
将水缸搬開後,錦延果真在裏面,似是被人打暈剛剛醒來,迷迷糊糊的連人都分不太清楚。
“夫人,不.不能你.”
應啓下意識便想要去把迷糊的錦延抱起來,卻再次被人給攔住了
一個聲音義正言辭的告訴他,“我是她的皇後,沒有我的承認,你連外室都算不上,所以,南皇請自重!”
應啓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其實不太喜歡動手解決問題,總覺得那不符合自己溫潤如玉的形象。可是這個人,一天當中十句話有九句都在逼他動手,尤其是這句“自重!”
他自什麽重?他怎麽就成了沒名沒分見不得人的“外室”了?你是她的皇後,她還是我的皇後呢!”
越想心中越是忿忿,阿延究竟喜歡你什麽?喜歡你嘴巴毒的可以開鋪子殺人嗎?!
應啓心思百轉卻也隻是一瞬間,展念已經小心翼翼的把錦延抱了起來。這時候的錦延已經稍有清明,看清楚眼前的人後,疑惑的喊了一句:“皇後?”
這下子,展念的嘴巴就要咧到耳後根了,隻這兩個字,他,完勝!
不過他很快收了回去,對着應啓正色道:“南皇,你瞧阿延身體還很虛弱,實在經不住這樣的紛亂局面,合該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這裏呢,也是你的地盤,我實在插不上手,也不好幹涉南乾的内政。”
“我們先回去了,這裏你慢慢處理,不打擾了!”
應啓能說什麽?
說阿延不能走,得留下來,什麽理由呢?留下來看他殺人嗎?
說展念你也不能走,留下來請你幹涉我國内政,順便聽一聽皇家秘辛、醜聞?
事實上他也該死的覺得展念說的句句在理!
隻是,他怎麽那麽難受呢?
可他該死的還要說:“坐我的車回去,比較寬敞,睡得舒服。”
他小氣嗎?再沒有比他更大方的人了!他驕傲的宣布這一刻,他脫胎換骨了!
這時候的展念倒是頗爲有禮,他面色一凜,誠懇緻謝:“多謝南皇,改日請你喝酒!”
太能裝了?有沒有?!
應啓在心裏暗自下定決心,早晚有一日,我要撕掉你虛僞的面皮!
院子裏面暗流洶湧,院子外面也吵得不可開交。
“你不用管我,也不要碰我,把你的手拿開!”
“你還好意思提我的母親,我母親就是你害死的!你就是幫兇!跟他們是一丘之貉!”
“别再可憐兮兮的裝無辜,你的冷酷堅強呢?若是你自始至終無情到底,我還對你有一絲敬佩!”
無論周氏如何解釋,連靖就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所有人都看着這對母子吵鬧的不可開交。本來是肅殺的氛圍都被搞成在戲園子看戲一般。
半迷糊着的錦延,在聽到周氏的哭聲後突然清醒了過來,她主動要求下來,快速跑到應啓面前,附耳悄悄的說了一番話。
應啓越聽眉頭越緊,看着錦延的目光還有些生氣。
錦延雙手合十,嘟嘴賣萌,目光中還帶着期待。
應啓盯着那小臉看了一會兒,恨鐵不成鋼的轉過了頭。
錦延就喜笑顔開,燦爛的如同盛放的花朵。
這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盡數落在展念的眼中,當錦延回來的時候,他忍不住也附耳悄悄問道:“你們說什麽悄悄話了,也給我說一個呗?”
錦延白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展念追了過去,繼續追問。
錦延甩開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展念锲而不舍的要求。
皎潔的月色下,别别扭扭的兩個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衆人視線
應啓将這一切都盡收眼底,心裏也在暗自嘀咕:這說什麽悄悄話呢?
繼而忿忿。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