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了解情況的人該是覺得,這皇後娘娘的脾氣也太好了,上午生氣吵架,到了下午就恢複如初,連句好話都不需要說,如此省心、貼心絕對當得起“賢德”二字了!
然而,應啓的眉頭卻緊緊的擰在了一起,他将小宮女阿寶招過來問:“娘娘又不吃飯了?”
阿寶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以前她十分不理解,生氣歸生氣,何苦要用這種方法呢?餓壞的還不是自己的身體?
然而她發現,娘娘不吃飯掉一兩肉,陛下就會跟着掉一兩半。再然後她就琢磨出來了,特别的招數隻對特别的人有用,她不理解,隻是還沒遇到那個特别的人罷了。
久而久之,她也将這件事牢牢的記挂在了心上,聽陛下問起,便重重的點點頭,“娘娘說,不要打擾她看書,書中自有千鍾粟,不需要吃飯。”
應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聽聽這話,裝的滿不在乎的樣子,還不是在變着法的使小性子?也不知什麽時候養成的壞習慣,在北洛時也這樣嗎?
說起來也十分慚愧,在自己身邊近半年,沒有養的白白胖胖,反而日漸清瘦羸弱,是南乾的水土不行,還是自己這個人不行啊……
應啓走到錦延面前,直接收了那手裏的書,打橫抱起去了前廳,一邊走一邊吩咐:“擺膳。”
錦延一聽就急了,也沒了剛才的溫和從容,掙紮着就要下來,“應啓,我不去!我不吃!你放開我,我甯死不吃!”
應啓聽了真的将錦延放了下來,然後湊在她耳畔惡狠狠的威脅道:“你到底吃不吃?信不信我在這裏打你屁股?!”
錦延一下子就不動了。她信,她太相信了!又不是沒被打過,直到現在想來,都感覺隐隐作痛呢。
痛還是其次的,關鍵是她丢不起這個人,若是在衆目睽睽下被打了屁股,那她可以不用活了……
錦延悄悄的用雙手擋住自己的臀部,一邊不情不願的往前廳走,一邊憤怒的回頭念叨:“應啓,你好卑鄙,你哪裏像一國之君,分明就是個卑鄙小人。我祝你下輩子投胎成我兒子,日日讓你哭上十遍八遍!”
跟在後面的應啓面色又青又黑,他撸起袖子揚起了手,“既然如此,這輩子我就先把仇報了吧!”
錦延看看那高高揚起的手,心裏就是一慌,提起裙裾急忙往内室跑。好女不吃眼前虧,就算真的要打,也找個沒人的地方,多少能挽回一些顔面。
應啓嘴角冷冷一揚,不慌不忙的将袖子撫平整,又不慌不忙的進了内室,咔吧一聲鎖上了門。
竟然想讓他做兒子?那你跟誰做夫妻啊?!
小宮女阿寶已經看傻了眼,她湊到王公公面前悄悄的問:“娘娘這是不是叫自投羅網?”
王公公抿嘴輕笑,回答:“娘娘這叫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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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看起來空蕩蕩的,應啓微微的笑了笑,也不着急找人,而是将燭火一盞一盞的吹滅,然後尋了一方軟塌坐了下來,緊接着就是靜靜的等待。
此時的太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内室沒有了燈,關上門後就是一片黑暗。沒過一會兒工夫,在一扇屏風後就傳來了小小的啜泣聲。
應啓無奈搖頭,起身走過去将那個縮在一起的身體抱在懷裏,“你說你,就這麽點能耐,還偏偏要逞強。如今可還敢念叨要我做你兒子?”
錦延把頭深深的埋了起來,暗自哀歎:身上的弱點多了,果然是容易被人擺布。此時此刻,自然是應啓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她朝那個懷裏拱了拱,軟軟道:“下輩子,我投胎做你女兒,保證成爲你的小棉襖。”
應啓冷哼,“貼心的那種還是黑心的那種?”
錦延面色一僵,讪笑道:“自然是非常非常貼心的那種……”
應啓又是冷哼,“算了吧,我可不敢領受,下輩子你隻做個普通人就好。”
錦延聽了就十分乖順的點點頭,黑暗中,她看不到那面龐上驟起的悲傷。
“阿延……”應啓輕輕的吻了吻錦延的額頭,“不要再生氣了,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爲了表達歉意,我還你一個願望可好?”
“我的願望是你先去把燈點上。”錦延随口就說了一個。
應啓依言起身将燈點了兩盞,放到了錦延身邊,“剛剛那個不算,說一個你最想要的願望。”
燭火的映射下,應啓的面色很是誠懇,準确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鄭重,錦延看了心裏就有了一些猜測,她試探着說:“我說,我想回去,你也答應?”
“好!我答應……”
這下輪到錦延驚訝了,“應……應啓……你真的同意?”
應啓笑笑再次點頭,“有什麽不可能嗎?你的家在北洛,回去再正常不過了。”
雖然錦延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可當應啓真的開口放手的時候,這種感覺還挺矛盾的。
空氣中很長時間的沉默。兩人俱是低着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又過了一會兒,應啓擡頭說:“阿延,你回去後就把我忘了吧……”
這個要求其實也合情合理,錦延心想,總歸是不能在一起的人,那就忘了吧。于是她望着應啓輕輕的“嗯”了一聲,柔軟可愛的像隻懵懂的兔子。
應啓的眸中瞬時風雲變幻,錦延有種感覺,自己剛剛那個小小的“嗯”字被卷在其中很快就化爲了齑粉。
“阿延,你剛才沒聽清楚,我再說一遍,你回去以後就把我忘了吧……”
“聽清楚了嗎?”應啓把修長有力的手放在錦延的發頂,“再回答一遍……”
無形中的一股壓力,順着頭頂傳至四肢百骸,錦延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想想讓我忘了你,做夢!”
應啓嘴角一揚,那手在錦延的頭頂輕撫了兩下,寵溺的說:“哎……真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