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錦延的眼皮又是猛的一跳,連忙喚人又點了幾盞燭火,似乎多一分明亮心裏就會更安穩一些。
這兩日,應啓格外的忙碌,常常是到深夜才疲憊而歸,直覺告訴她,一定是有大的事情發生了。隻可惜,唯一敢對她說真話的阿辛不能随意的進出小院,而那個遞紙條的宮人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想到這裏,錦延心中就氣鼓鼓的,應啓在瞞她這點上一直是做的滴水不漏。
于是,當應啓剛跨進門時就收到了一前一後飛來的兩隻繡花鞋。
燈火璀璨的室内,他一眼就望見了那個纖弱又倔強的背影,這是怎麽了?生氣了?才幾天就裝不下去原形畢露了?不過……這氣鼓鼓的樣子倒是莫名讓人愉悅了三分。
應啓也不出聲,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等着,反正論耐性他是絕對不會輸的。
沙漏點點流逝,那個倔強的後背開始有了微微的動靜。錦延等了半天也沒任何的回應,心中不禁直犯嘀咕,試探着轉頭瞧了一眼……
爲什麽沒有第三隻鞋子,能讓她狠狠的砸到那笑的張狂無比的臉上!
“哼!”錦延氣沖沖的走了過去,“這麽早回來幹嘛!”
應啓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掐指一算,今日是你生氣的日子,所以早早回來等着挨罵……”
多麽誠懇的一雙眼睛啊,錦延卻想一個小巴掌呼過去,我讓你裝!不過,她一會兒還有求于人,隻能在心中默念着:忍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看着錦延憋的小臉通紅卻不能發作的樣子,應啓攬了人在懷裏輕輕的哄着:“好了,有什麽不痛快的直接說,氣壞了身子我是會心疼的。”
“那你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麽事?”錦延直接問了出來。
抱着錦延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松了下來,應啓輕笑,“你想知道,我就告你。”
這麽幹脆,倒是出乎錦延的預料,她急切擡頭,那水眸中帶着滿滿的希冀。
應啓并沒有立刻回答,如今外面雨疾風驟,實在是很不安全,鑒于以往的經驗教訓,還是要提前做些準備。他抱着錦延回到了内室,将她放在軟榻上,圈在自己的懷裏,才開始放心的讨價還價。
“我告訴你是可以的,不過……我要一些報酬。不多,一枚小玉片就夠了!”
應啓說的随意,錦延卻不樂意了,“你這兩日從我這裏坑蒙拐騙了幾枚了?臉皮還真是厚!”
說起這個,應啓心裏就樂開了花,若是這次讨要成功,他就有八枚了!至于用什麽手段得來的,實在是非常不重要的事情。
“看來,你并不是很想知道啊。算了,我也不是非得要,來日方長,遲早是我的!”
應啓可以無所謂,錦延卻是等不了,隻能不情不願的摘了一枚玉片遞了過去,“快說!說的不好,還我兩枚!”
樂滋滋的收了玉片,安安穩穩的放在懷裏後,應啓心中十分的滿足,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們被困在興城了。”
“昌平侯造反了。”
“你的十萬大軍加上五國盟軍把我們包圍了。”
“我就快死了。”
短短的幾句話,每一句都裹挾着巨大的震撼,尤其是最後一句,聽在錦延的心頭蓦然一陣劇痛。她緊拽着那繡着祥雲紋的白色衣襟,情不自禁驚呼出口:“應啓!”
應啓卻愉悅的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阿延你舍不得我。”
“前三句都是真的,我的确是陷入了空前的危機,若是天不佑我,恐怕真的是死路一條。”
“所以,阿延你明日就啓程回諸城,眼下那裏是南乾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回!”錦延斷然拒絕。
應啓輕撫着那倔強的眉眼,安撫道:“聽話,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一定平安歸來。我怎麽舍得死呢?我還要回去跟你過一輩子呢。”
應啓說的輕松,錦延心裏卻不能這樣想。
單單是面對諸國的圍攻,他就沒有一點勝算,更别說還有昌平侯作亂,這讓她如何去相信那句“不會有事,一定平安歸來?
更何況,解決問題的辦法真的十分簡單。
她拉起應啓的手,十分委婉的說:“阿啓,如今局勢這樣艱難,何不退一步?”
應啓聞言望向錦延,發現那眸中裝了十分的認真,就試探着問:“你想讓我退?”
“嗯!”錦延點頭。
“呵呵……”應啓輕笑,将拉着自己的小手握在掌心,“阿延,我說過的話你從未記在心上,如今我再說一遍,我絕不放手!”
錦延知道應啓的固執和倔強,卻沒想到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還要這樣執拗,心中不禁也生了氣,“應啓,我也早就說了,我想回去!北洛才是我的家國!”
“你退一步,皆大歡喜。盟軍一撤,昌平侯根本就不足爲懼,你還是南皇,更不會有性命之憂!”
聽了這樣的話,應啓的面上仍是淡淡而笑,他執起那嬌柔的小手輕輕一吻,“你這話倒是與他們勸我的如出一轍,我都有些懷疑你們是商量好的。”
“實話告訴你,他們給了我三天的期限送你回去,我拒絕了。”
“而你”
應啓翻身将錦延壓在身下,目光幽暗,微瀾不起,“你覺得他一定能赢?覺得他一定能把你帶走?”
“我!事實.”
一個輕吻堵住了那想要辯駁的唇,應啓接過那未完的話補充道:“事實是,不能.”
一點一點的輕吻,拂過臉龐、嘴角像是最溫柔的春風,隻是那幽暗的目光波瀾漸起,隐現猙獰。
錦延越是掙紮想要躲開,應啓的吻就越重,漸漸的就如外面的疾風驟雨一般肆虐開來。唇齒激烈的糾纏中,應啓的唇瓣被劃傷,鮮血不斷溢出,腥甜的味道蔓延,不僅沒有阻止這瘋狂的侵襲,反而刺激着最原始的施虐欲。
修長有力的手已經探入衣襟,同他的主人一樣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情,與以往任何一次試探都不同,帶着誓不罷休的決心。
再次感受到錦延的驚恐,應啓的手短暫停頓了下來,卻在看到溢滿淚水的雙眸怒不可遏起來。
“不許想他!”
應啓攥着那個下巴怒喝:“看我!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誰?看清楚跟你纏綿的人是誰!”
錦延眼中裝滿了驚恐和失措,“應啓,你放了我,我不能,不能!”
“呵”應啓冷笑,“你還真是偏心,我讓你做到的事你從來就沒做到過!爲何到了别人這裏,哪怕你什麽都不記得,還能将這件事情記得這樣清晰?”
“你不願我碰你,無所不用其極。今日我倒要聽聽,你還能說出什麽樣的話來刺激我!”
“轟”又一道驚雷伴着閃電劃過天際,錦延面上的驚恐就多了三分,染血的紅唇輕啓,“應啓,你弄疼我了.”
應啓的瞳孔猛然一縮。
仿若一道閃電穿過記憶深處,疼?他的阿延最怕疼,他的阿延說疼.
一瞬間淚水洶湧而出,應啓突然就趴在錦延身上痛哭的不能自已。夢中曾經出現的那條幽冥長河,他與河畔那個痛徹心扉的白衣男子合二爲一,他們最不能做的就是讓阿延疼,他們舍不得,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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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日,雨勢沒有絲毫的減弱,仍是呼啦啦一刻不停的往下倒。倒在小院的屋頂、堅挺的城牆、黑壓壓的铠甲上,更多的是倒進一條滾滾而逝的大江。
藍黑色的江水狠狠拍打着堤岸,像是要極力逃脫束縛的怪獸,張牙舞爪洶湧澎湃。
也澎湃着應啓的心。
昌平侯妄想利用北洛盟軍篡取皇位,殊不知沒有了他,下一刻覆滅的便是整個南乾。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此危急關頭,竟然還想着與虎謀皮,簡直是愚蠢至極!
别說他根本就不可能放錦延回去,就算是放也不會選在這樣的時候。戰場上打不赢,說什麽都是枉然!既然放與不放,他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還不如放手一搏。
當初将應顔放到諸城,隻是想給他一世富貴安穩,沒想到卻成了最後的救贖。
如今父皇母後該是已經平安到達諸城,待将錦延也送過去,他也就沒什麽可顧忌的,至于應離
應啓的眸色暗了暗,都說皇家沒有親情手足可言,竟然是真的嗎?應離,你既然敢走出這一步,休怪大哥無情無義.
大風裹挾着冰冷的雨拍打在應啓的面龐,他的心頭默念:北洛、南燕、南越、襄城,我用大半個南乾給你們陪葬,也是仁至義盡!
天下既然亂了,那就亂的更徹底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