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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受了母後的斥責,又吹了半夜的風,第二日,美黎便受不住病倒了。終究是母女連心,北秦太後一日之間來看了好幾趟,心中也暗自後悔,畢竟是女兒家,實在不應該責罰的太過。
爲了彌補心中的愧欠,北秦太後一口氣賞了許多玉玩珍寶、首飾衣料,然而美黎躺在那禮物堆裏,卻沒有半點歡顔。
她的頭很難受,更難受的是她的心,這世上竟是沒有一個人真的關心她嗎?
連靖以爲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才這樣好;母後覺得自己這個女兒還有利用價值才對她好;而那個人……那個人,卻是讓她捉摸不透。
那個人,曾經對她有多好,現在對她就有多冷漠!他們回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找過自己。哪怕在宮中偶遇,也隻是低頭一禮匆匆而過,本來這應該是美黎所盼望的,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是不能啓齒。
可是,美黎卻慌亂的發現,自己竟然很不舒服、很不高興,心裏甚至忿忿的想,是不是男人都是這樣,得到手了就棄之如履?
這樣一種念頭折磨的她很難受,她美黎是可以随意丢棄的嗎?要丢也是我先丢你!揣着這樣的不甘心,她去了永甯宮,果然在那裏遇到了他。
也是在那時她才感覺到,原來一個人冷漠的時候是這樣的可怕。那眉眼嘴角再沒有昔日的溫柔,說出的話也是明嘲暗諷,冷酷至極!
也是因爲他的話,自己才被母後打了一巴掌。可在那露台之上吹了半夜的風,到最後想的更多的卻是,他什麽時候才能來安慰?
真是可笑!
想到這裏,美黎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再無聲無息的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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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秦的夏日,哪怕到了晚上,也有徹夜喧鬧的地方。此時的城南一片車馬粼粼、華燈璀璨的熱鬧景象,那最負盛名的熏芳閣迎來了一位許久未見的熟客。
“顧爺,您可是好久都沒來了,姑娘們日盼夜盼,花容玉貌都盼的憔悴了呢!”
被稱作顧爺的年輕人輕輕一笑,用一錠金子拂開了老鸨攀過來的手,“今日我有貴客,你知道該怎麽做嗎?”
老鸨這才将目光移向了旁邊那貌不驚人的小少年,眉眼青澀不說,就連身闆都未長開,衣着又極爲普通,看上去不像什麽貴客,更像是一個貼身的小厮。
然而,她也隻是想想,給錢的都說是貴客,那自然就是貴客!遂連忙招呼着上了樓,備齊了好酒好菜,便去張羅姑娘們了。
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後,小少年才松了一口氣,眉目間顯露出嫌惡,還有憤怒。
“我究竟要忍到何種地步她才肯罷休!”
年輕人将少年安撫在座位上後,才緩緩開口,“少主,我知道您的艱難,可是您沒有退路……”
“她既然喜歡看您這個樣子,那就做給她看!一個胸無大志,縱情聲色的君主總是會讓人更放心一些。她放心,您才安全……”
“哈哈……”小少年笑着笑着就悲傷起來,“我13歲她就開始往我宮裏送人,我十五歲就已經五毒俱全,她還是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敲打一番……你可知我跪在永甯宮冰冷的地闆上時是什麽心情嗎?”
“卑微膽小懦弱又猥瑣,這樣的我比那地溝裏的老鼠都不如,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惡心!”
年輕人沉默了,眼眸微垂,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到了最後卻不得不松開,微笑着說:“少主何必妄自菲薄。古有大鳥,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
“少主千萬不要心急,您可聽過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此去南乾,美黎公主已經徹底把南皇得罪,太後再也沒有和南乾聯手的可能,與北洛那更是仇恨難消!如今的她在外沒有任何政治籌碼,在内又早已盡失民心,太後倒台,指日可待!”
小少年聽了這些神情才漸漸松了下來,“你說的對,這一趟辛苦你了……雖然與我們的計劃有所出入,可卻收到了意外之喜。”
“我聽到她沒死,還是很高興的,雖然我不了解實情,可心裏還是盼着她能回北洛……”
年輕人亦是點頭,“與北洛有仇的不是北秦,也不是我們,僅僅隻有一個太後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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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乾昭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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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的冬天有飄不完的雪,南乾的夏季有下不夠的雨。無論是大雪紛飛還是煙雨蒙蒙,都是靜悄悄和懶洋洋的,常常會讓人有不思進取的念頭。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不知疲倦的下了兩日。不方便出門的日子,也隻能呆在家裏打發時光。寬大的廊檐下,應啓和應顔支了棋桌對弈;洛言和怡光則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看下雨。
“怡光,你這瓜子挺好吃的,酥脆甘香,還有淡淡茉莉花茶的味道,在哪裏買的?”
“我也覺得挺好吃的。”怡光一顆接着一顆往嘴裏送,“可是我也不知道在哪裏買的,這還是上次哥哥帶過來的,如今隻剩下這一盤,他再不回來,我就要斷糧了!”
“哥哥?”洛言繼續問:“你說的是連靖嗎?還是其他的哥哥?”
“是我大哥連靖。我二哥送的是酸梅,三哥送的是蜜棗,四哥送的是金桔,五哥送的是糖瓜。”
怡光說的十分随意,洛言卻突然覺得手裏的瓜子都不香了。她一直都很羨慕怡光有哥哥的寵愛,還是五哥哥哥一起寵,若是能分她一個該有多好!
放下手裏的瓜子,洛言就望着灰蒙蒙的天開始歎氣:“哎呀……怡光,我跟你借個哥哥好不好?”
怡光從來不會想太多,她有五個哥哥,借一個給洛言實在不是什麽難事,于是立刻滿口答應:“好啊,你想要哪一個,我借給你!”
洛言立刻望向怡光:“真的嗎?”
“自然是假的!”另一個聲音代替怡光回答了她,“虧你想的出來,若是哥哥能借,我是不是也可以借個弟弟,然後把眼前這個不争氣的給扔了!”
“哎……”應顔不滿意了,“大哥,你小氣就小氣吧,幹嘛把我給扯上!招惹你的人坐在那邊,我這個弟弟很冤枉!”
應啓聽了并不回話,而是把目光投向怡光,那眼神寒光四射的,就算怡光再遲鈍,也給吓得聰明了起來,她連忙擺着手說:“嫂嫂,我那五個哥哥太過粗魯,實在不适合給你當哥哥!我看,我看陛下倒是挺适合的,你想吃什麽,要什麽,他都會給你買的!”
洛言看了看應啓,撇撇嘴,轉身不說話了。繼續一顆一顆的嗑着瓜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怡光,有一個寶寶在肚子裏面是什麽感覺?”洛言好奇的問。
怡光想了一會兒,“嗯……你看過小魚吐泡泡嗎?”
洛言點頭,怡光就接着說:“就像一條小魚在肚子裏吐泡泡一樣,咕噜噜的,很微小的動靜,你卻能一下子就捕捉到,那感覺十分神奇。”
洛言聽了,情不自禁的将手附在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那我能摸到嗎?”
“哈哈……”怡光聞言就笑了起來,“寶寶太小了,現在是摸不到的。不過,老嬷嬷告訴我,等再長大一些後,你不僅能摸到,還能看到寶寶在肚子裏打滾兒。”
“哦?”洛言立刻來了興趣,“你這麽一說,還挺好玩的,我也想要一個會打滾兒的寶寶……”
此話一出,應啓手上的白子啪嗒一聲落下,他惆怅萬分的看向洛言,從剛剛到現在,不是要哥哥就是要孩子,我親愛的娘子,你能不能要一個我能給的?我明明富甲天下,怎麽到了你這裏就變得這般的無力?
視線不自覺的移向洛言的肚子,應啓心中暗自琢磨:他一直想不明白,展念爲什麽會誤會洛言懷孕了?又爲什麽認爲洛言能懷孕?這其中有什麽自己從未注意到過的細節?
看了一會兒,應啓突然笑了,時移世易,以前沒有子嗣緣,可能是水土不服呢?如今到了南乾,沒有紛雜的人事關系,說不定……
更何況,人就在自己眼前,沒道理不再努力試一試的啊,說不定有驚喜呢?
想到這裏,應啓突然收了棋子,對應顔說:“你們倆回去吧!”
“對了,最近都不要來找我了,我會很忙!”
又轉身吩咐王公公,“無論是誰來,我都不見,就說我不在!”
迅速的清理了一幹人等後,應啓直接抱着洛言回到了内室,門哐當一聲緊緊的關上。
“應啓,你要幹嘛?”
“這你都看不出來?”
“白日聲色,非明君所爲!”
“從現在起,我就是無惡不作的昏君!”
室外的王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嘴角露出會心的微笑。于是當有侍衛禀報說,皇後娘娘的哥哥前來探望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睜一下的回: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