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應啓總歸是喜歡的很,此時他正拉着洛言的手大發感慨,“阿延你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啊!”
洛言自然是滿面堆笑,心中卻暗自嘀咕:随便哄你的話,要不要這麽當真啊?
一路上,車隊本來走的就很慢,應啓還時不時的要求停下來休息,于是到達諸城昭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才踏進王府的大門,洛言就看見正門口跪着兩個人。一個是已經貴爲昭王妃的怡光,還有一個年輕男子,應該是昭王應顔了。
本來跪迎聖駕并沒有什麽不妥,洛言奇怪的是:那昭王怎麽光着背,上面還綁着兩根荊條,倒是讓她立刻想到了一個典故,“負荊請罪”。
不明所以的她轉頭用眼神詢問應啓,卻被拉着手坐在剛剛擡來的椅子上。正詫異着,跪在下首的應顔開口了,“應顔,給大嫂請罪了!”
“應啓,這是做什麽?”洛言一頭霧水,實在是不明白這是要鬧哪出?
應啓安撫道:“自然是有道理的,你且安心坐好,我親自爲你主持公道。”說完,他走向應顔,取了那背上的荊條,“啪、啪、啪”的連抽了三下,那細白的背脊上就落下了三道赤條條、紅殷殷的血痕。
洛言連忙站了起來:“應啓,你到底在做什麽?!”
應啓把目光遞了過去,應顔立刻直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忏悔:“嫂嫂,是我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加害嫂嫂,對嫂嫂不敬的事。”
“如今我痛心悔悟,然而,終究是給嫂嫂造成了莫大的傷害,應顔在此負荊請罪,不求嫂嫂原諒,隻求您看到我悔悟的決心!”
說完又是跪伏在地,一副任由笞責的樣子。
“啪、啪、啪”的鞭笞聲再次響起,沒有一絲的作秀。荊條用力揚起再沉沉落下,很快那拱起的背上就布滿了橫七豎八的鞭痕。
怡光跪在旁邊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畢竟這不是能求情的事,她就是再心痛難過也要忍下去,隻盼着洛言能夠心軟,饒他夫君一命。
洛言的确心軟了……
乍聞那追殺自己的人就是應顔,她自是氣怒非常!若不是自己命大,如今她該是和劉嬷嬷、小丫頭在地下團聚了。
從前她一心想要報仇,可現在……
且不說他是應啓的親弟,他還是怡光的夫君,和那個未出世孩子的父親,這個仇要怎麽報?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荊條已經換了第二根。背上已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膚,那荊條落在紅殷殷的傷口時比之前要痛上百倍,應顔也再也支持不住痛呼出聲,冷汗大顆大顆的滾落,與怡光掉落的淚水一起砸在洛言的心上,酸痛非常。
“應啓!夠了!夠了……”洛言再也忍不住,“應啓,應顔也是我的弟弟,我不恨了,也不怨了,就這樣吧……”
應顔和怡光聞言立刻齊齊出聲拜謝,“多謝大嫂,多謝大嫂!”
應啓這才丢了荊條回到洛言身邊,對着兩人說:“你大嫂寬宏,不與你計較,這次就按家法處置。若是以後再做出不敬長嫂,欺君犯上之事,按照國法,嚴懲不貸!”
“謝大哥,謝大嫂!”
“起來吧,怡光,你扶應顔回去,明日再來與你大嫂請安叙舊。”
應顔和怡光依言退下,院子裏就隻剩下應啓和洛言。
應啓将洛言拉到身邊,想要去輕吻那微紅的眼眶,卻被重重推開,“你說的多好聽,要替我做主,結果卻讓我這般難受。”
應啓笑而不語,隻是将洛言摟在懷裏輕歎,“阿延,你始終是對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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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深沉,應啓獨自出了門,遠遠的就看見太湖石旁站着的人,遂上前在那人後背上重重一拍,“什麽時候來的?”
“嘶!!!!”一連串的痛呼過後,應顔又蹦跳着回來,滿臉的憤怒,“大哥!我是你親弟弟嗎?下手又狠又黑!”
應啓重重一哼,“你罪有應得!正因爲你是我親弟弟,所以才隻打了你幾鞭子,換了别人,早就身首異處了!”
應顔讪讪,“大哥,你今日下手的确夠狠,我當時就在想,大嫂若是不開口,你會不會真的抽死我?”
應啓聞言狠狠的瞪了過去,卻在最後幽幽一歎:“她一定會開口,因爲……她心軟……”
應顔垂下了頭,盯着自己的腳面不知道在想什麽,許久後才說:“我看出來了,她是真的失憶了……”
“我還會騙你不成!”應啓瞟了一眼垂頭而立的應顔,繼續說:“如今你該知道,自始至終,她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被迫失憶,被迫失去所有,被迫重新認識我,連嫁給我這件事,恐怕最初也是被迫的。”
“過往種種,也并非她一人之錯,我自己的責任恐怕還更多一些。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了,那個時候,橫在我們倆面前的從不是别人,而是那個她不得不承擔起來的皇位。”
“那她會一直這樣嗎?”應顔又問。
“剛開始的時候,我并不想這樣,她忘記别人的同時也忘了我;後來,我就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她不會再記起過往,卻可以與我攜手未來。”
應顔再次沉默不語,又是過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問:“可是大哥,你雖然壓住了流言,卻管不了人心。她是北洛女帝,别說展念不會善罷甘休,恐怕整個北洛都不會輕易妥協,南乾和北洛要一直打下去嗎?”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什麽都記起來了,還願意留在南乾嗎?”
這次輪到應啓沉默了,他什麽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她的心意,一切真相大白之時,她還願意留下來嗎?
可是萬一她願意呢?一切是不是都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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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錦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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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乾回來後,展念就再也沒出過錦年殿的大門。内傷外傷疊加折磨着他,日日夜夜,無休無止。
門扉“吱呀”一聲開了,明烈的陽光照了進來,還有一個身着藍色雲紋绉紗裙的女子。她一進來就吩咐宮侍,将帷幔和窗子都打開,自己則走到内室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喊:“錦延回來啦!”
隻是喘口氣的功夫,内室的門“咣當”一聲大開,展念就站在了安平郡主的面前。
“表姐!不要拿阿延跟我開玩笑!”
安平瞧着眼前披頭散發,隻着了寝褲的展念,不由的搖頭歎氣,“啧啧啧……若是現在錦延回來,你這個樣子怕是要失寵啊……哎……”
展念心中恨恨,卻也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不太好,連忙回去披了外袍才又出來問:“表姐有什麽事,說完快走!”
“哈……”安平輕嘲,“我能有什麽事,有事的是你吧!”
“你老實說,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爲什麽會受傷,又爲什麽變成這個鬼樣子!”
展念聞言轉身就走,安平着了急,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威脅:“你今日不跟我說明白,我就把阿殊送回來!”
果不其然,展念立刻回頭,滿面憤然盯着安平問:“有你這麽狠心的親姨嗎?!你明知道這宮裏是什麽情況,若非迫不得已,又怎會求你來幫忙?!”
“我倒是可以立刻找上千百個伺候阿殊的,可那都不是親人,交給誰我能放心?!”
“如今兩國戰事激烈,這個節骨眼上你要撒手不管嗎?”
展念越說越是憤慨,到最後卻突然紅了眼眶,“阿殊已經沒有了母帝,如今連你也抛棄她.”
安平讷讷的收了手,心中暗想: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讓一個心性堅忍之人随便兩句話就要落淚。
她小心翼翼的安撫道:“展念,表姐跟你開玩笑呢,你不要當真,我怎麽可能不管阿殊呢?”
“再說了,錦延沒死,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她一定會回來的,阿殊怎麽會沒母帝呢.”
誰料,展念突然激動起來,“她不會回來了!阿殊也不會有母帝了!”
“她的母帝馬上就要做别的孩子的母親,哪裏還會記得她!”
“你”安平呆住了,“你這是什麽意思?錦延她懷孕了?”
“是!她懷孕了,她懷了别人的孩子!”
展念已處在奔潰的邊緣,安平卻突然拍着手哈哈大笑起來。
“好啊,好啊!這可是大喜事一件啊!”
“我北洛傳國數代,皆是一脈單傳,如今終于打破這個魔咒。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我北洛皇嗣,實在是大喜事一樁啊!”
“我現在就去告訴阿殊,她要做姐姐啦,哈哈哈.”
“哦,對了,展念你身爲皇後,是不是應該送點補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