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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應啓搬回宮裏住後,南太後已經兩天沒有好好的合眼睡覺了,此時她坐在小佛堂裏一聲連着一聲的歎氣。
“唉……”
“這人活的歲數大了,就什麽事都可能遇見。你們倆這吵架的理由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南乾夫爲妻綱,善妒乃七出之條,這不會吃醋也成了你嫌棄的理由了?我看你是好日子過的太多了吧!”
“話說回來,我還真是挺好奇的,這北洛教養女兒的方法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若是能做到不妒不怨,該是何等的恣意潇灑,我看啊她離開你會過的更好呢!”
“母後!”陪坐在側的應啓出言打斷,“我哪裏是嫌棄她不會吃醋,我是心裏難受,她一點也不在乎我!說不定心裏根本就沒有我!”
“哼!”南太後很不以爲然,“什麽才叫在乎?日日跟你吵鬧不休才叫在乎嗎?就算真的不在乎你,甚至都不愛你,你又能如何?”
應啓聽的面色青白,南太後仍是覺得分量不夠,又重重的加上了一句,“如今是你離不開她,可不是她離不開你!”
“母後!她不會離不開我!”乍聞離開兩字,應啓立刻激動起來。
南太後輕蔑的一笑,反問道:“你如何肯定她不會離開你?”
應啓沉默了,雙眸漸紅,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卻仍是沒有積攢出足夠的信心來回一句肯定的話。
南太後睜開雙眸,緩緩的放下手中的佛珠,轉過身盯着應啓問:“你與她置氣,心裏可有好過一點點?”
“若我今日不叫你過來,你是打算永遠這樣子了嗎?是不是以前被她哄習慣了,你就覺得隻能她來哄你嗎?”
“你就是被她慣壞了,可是你就沒想過,三年過去了,她也可能早就被别人慣壞了呢!”
“母後!”應啓驟然高聲制止,“您不要再說了,您是覺得兒子的心痛的不夠嗎?!”
“痛?!”南太後看着面色慘白,雙眸赤紅的應啓,恨鐵不成鋼的問:“那你可曾想過,你什麽都不說就把她留在這裏,她也會很痛!”
“你千方百計留她在身邊就是爲了比誰更痛嗎?!若是如此,何不早早送她回去!”
“母後……”
一聲低沉的輕喚用盡了應啓最後一點力氣。他把頭埋的更低了些,肩膀卻在輕輕顫抖,雖是極力隐忍卻仍然能聽到那大口且沉重的呼吸聲。
南太後看着心中亦是酸澀難當,這段孽緣,若是彼此都足夠用心,能不能有個好點的結果呢?
母子倆靜默了很久很久,應啓才擡起頭說:“母後,我去找她。”
南太後卻揮手攔住了應啓,“不用!氣都生到這個份上了,總得有點效果吧!你回宮去吧,讓她去找你!”
應啓聞言搖頭,“母後,她若願意來找我,早就來了,何至于讓我白白等這許多時日!”
南太後輕輕一笑,“我是個讨人厭的惡婆婆啊,折磨兒媳婦這種事我可是信手拈來!”
“母後!”應啓面色一變,“您要做什麽……”
南太後斜瞄了一眼滿臉緊張的應啓,又是連連歎氣,“唉……娶了媳婦忘了娘,我也是白白爲你們操心啊!”
看到應啓還要追問,南太後擺手拒絕,“你放心,我不會不給她飯吃!更不會讓她吃丁點兒的苦頭,畢竟這可是堵上我南乾國運才得來的兒媳婦,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呢!”
“立刻回去,連一眼都不要偷偷去看!”
看着一步三回頭,仍是對自己心存懷疑的應啓,南太後心中鄙夷,“明明在意的要死,偏偏要裝出一副很有骨氣的樣子,到頭來卻把自己折磨的不生不死,真是沒出息的很!”
“就你這樣的,夫綱不振,何以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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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應啓搬回宮裏住後,洛言就更自在了。這山裏空氣好、風景好,養眼又養心,她有阿辛陪着,一點也不寂寞。
山坡上野花遍地,紅橙黃綠青藍紫,沒有規則,毫無秩序的肆意盛放,卻最大程度的愉悅着人們的心。
今天的風略微有些小,風筝飛的也格外艱難,洛言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将那新作的仙女風筝放到天上去。
又是滿頭的大汗,洛言心中卻十分的暢快。她躺在那綠茵茵的草地上,遙望着飄飛的風筝由衷的感慨:“多想變成一個風筝啊,自由自在,看遍山河日月,心中無牽無礙……”
過了一會兒,洛言輕喚:“阿辛,我有些口渴……”
坐在旁邊的阿辛聞言立刻從懷裏掏出一個蜜桔,洛言接了過來笑着調侃道:“阿辛,你是不是有個神奇的口袋,爲什麽我要什麽你就能變出什麽?”
阿辛面色一紅,卻十分自信的點點頭。
洛言看的心頭好笑,決意繼續逗逗他,便故意說:“阿辛,我肚子餓了,想吃烤鴨呢!”
阿辛面色驟然難堪起來,他帶的小包袱裏面裝有蜜餞、桂花糕、牛肉幹,甚至裝了一隻椒鹽雞腿,可是卻沒有烤鴨……
洛言裝作很是失望的低下了頭,阿辛立刻就說:“我跑的快,我回去一下,半柱香的時間,馬上就來!”
“不用,我開玩……”洛言的手還攔在半空中,阿辛已經消失在她眼前。她撇撇嘴放下了手,繼續躺在草地上,耐心的等待。
過了一會兒,閉着眼睛的洛言覺得有一片陰影擋住了她的太陽,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白衣翩跹的年輕男子,那眉眼溫和又清澈。
年輕男子的眸中有些激動之色,卻很快用一個微笑隐藏了起來,他坐在洛言旁邊問:“聽說你想要一封情書,我給你寫了一封……”
洛言立刻坐了起來,有些警惕的拒絕:“不用!我不需要!”
年輕男子并不理會,從懷裏掏出一個潔白的信封,如那身白衣一般不染塵埃,他固執的放在洛言的手上,眼神是滿滿的期盼。
“收下吧,我不是壞人……”
洛言看着那如星星般閃爍的眼眸,莫名難過起來,她點點頭将信攥在了手心。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随後便飄然離去,如來時那般很快就消失在青山綠水之中。
“好奇怪的人……”洛言喃喃自語,仍是十分好奇的打開了信,那上面隻有一句話:朝賞微雲夜觀星,醒也思卿,寐也思卿。
青山綠水之中,一高一矮師兄弟兩個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大師兄,我們翻山越嶺繞過重重封禁,就是爲了送你那薄薄的一紙信啊?”
大師兄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小師弟十分不理解的搖搖頭,“大師兄,那你爲何不趁此機會把解藥給她?”
大師兄略一沉思回答:“我還沒有想好……”
小師弟暗自腹诽:這個大師兄越來越看不透了,沒有解藥的時候日日着急,這有解藥了,怎麽反倒不着急了?
不過,他也不會去問,反正問了也不會跟他說,這大師兄如今也是渾身都是秘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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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言很快等來了阿辛,卻沒有等來烤鴨。
阿辛急匆匆的說:“太……太後她老人家來子合堂了,說是立刻要見您!”
洛言不敢遲疑,立即随阿辛趕了回去。一進子合堂就看到南太後肅眉冷眼的站在門口,而她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個小小的包袱。
請安的話還未出口,南太後就命令道:“來人,給皇後收拾東西,半柱香内,子合堂所有人消失在我眼前!”
一句話震驚了衆人,洛言呆在當場期期艾艾的問:“母後,您這是,這是要攆我走啊……”
“對,現在!立刻!馬上回宮去!整日吵吵鬧鬧,我一日都不得安甯!”南太後一點情面也不給洛言留,她指着地上的小包袱說:“把這個帶給應啓,東西貴重,你親自交給他!”
“母後,我不回,您的東西您自己交給他……”洛言拒絕。
南太後冷冷一笑,“洛言,你叫我一聲母後,可知這稱呼的意義?不要做無謂的抗拒,馬上收拾東西回宮去,我可不想再看見你!”
洛言的面色登時紅白交加,她的心頭有一萬個不願意,卻說不出忤逆不孝的話來,隻能低頭不語。
南太後立刻再次命令:“還愣着做什麽,即刻收拾東西走人,一個都不要留!皇後娘娘若是沒有按時回宮,拿你們所有人抵命!”
這話一出,衆人很快忙碌起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經收拾妥當。洛言提着那個小小的包袱,站在院子的玉蘭樹下辭别南太後。
“母後,我回去了,您自己保重。”
南太後面色好看了一些,突然問洛言:“你會演戲嗎?”
洛言詫異擡頭,南太後繼續說:“應啓不是喜歡看你吃醋嗎,那你就滿足他!”
“務必要驚天動地,務必要讓他痛哭流涕!”
“你可明白?”
一個眼神遞過來,洛言眨眨眼,乖順的點點頭,“母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