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基地内部的時候，夏曦和張衛國路過了一台散發着腥臭的巨大機器，進料口附近白色的油脂都已經凝結發黑，讓人感到有些惡心。

見夏曦停下來看着這台機器，張衛國主動開口說道“這就是我們這個基地兩百多号人的口糧來源，營養合劑提取機，你們估計沒見過這麽破的提取機吧，我聽說大聚集區裏的提取機放的都是變異果和變異稻，口感可要比這耗子肉做出來的好多了。

“可就是這破玩意兒，開一次整個基地的電器都得讓道，雖然脂肪含量嚴重超标，但好歹能讓大家都吃飽，算是那個屁用沒有的聯合國做的最後一件實在事吧。”

夏曦的房間被安排在了基地裏面用于接待商隊的位置，這算是整個物流園裏最好的房間了，因爲在物流園還在的時候，這個二樓就是拿來住人的，雖然裝修已經破敗，但好歹牆體比較完整，不會漏風。

上下鋪的鋼架床上，放着變異鼠皮縫制的被褥，拔去堅硬的鬃毛之後，剩下帶着巴掌長絨毛的鼠皮的确很暖和。

不過天色還早，夏曦也不急于休息，在知曉住處之後開始在營地裏溜達。

放鋼鐵的棚架下，挂着晾曬的老鼠肉幹，三三兩兩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鬧，但夏曦發現，不少人的身體都有着輕微的殘缺或者異常，像是張衛國一樣身體完好的反而是少數，這估計就是輻射帶來的最大傷害，從娘胎起，不少人就注定要帶着殘缺的身體過一生。

爲整個營地提供電力的發電機在營地的中心運作着，看樣子估計已經用了一百多年，柴油動力被人爲換成生物質能動力，爲照明、煉油機、營養合劑提取機等提供着能量，過個幾個小時就有人提着一桶白色的油脂過來，烤熱了添加到發電機的燃料罐之中。

大聚集點的情況往往會好很多，尤其是戰前核電站的位置，這種日益自動化的電力生産裝置在有意降低功率的情況下可以運作數百年之久，原本核電站的輻射相比之現實簡直就是毛毛雨，影響電站供電網絡覆蓋區域的還是變電站，控制着電廠的軍閥限制了電站并入電網，導緻隻有很小一片區域能享受幾乎沒有限制的電能，武器工廠、抗輻射藥劑，基本都來源于這些大的聚集點。

興緻滿滿的青年和夏曦談論着他對電的憧憬，卻被身旁的夥伴潑了冷水——這些都是行商過路的時候聽來的。

作爲交換，夏曦則開始講起了泥沼蟹的蟹黃是如何饞掉所有人的口水……

……

廢土上，戰前的貨币已經成爲了一張張廢紙，在沒有強有力政治經濟實體背書的前提下，交易隻能又回歸到以物易物的環節，在生存都是難事的時候，沒有什麽東西能比賴以生存的食物和子彈更珍貴。

天盛基地的幸存者用廢品和變異鼠油脂，還有一些肉幹之類的獵物産品，從行商手中換過用于營養合劑提煉機的維生素片，還有人類賴以生存的無輻射食鹽和抗輻射藥劑，基地裏的老人們都知道，這些東西實際上價值并沒有那麽高，但跨越漫長的無人區，在聚集點之間貿易，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願意去做的事情。

天色已暗，在電力緊張的營地裏，隻有少數房子能夠獲得照明，夏曦回到了住處休息，沒有人打擾，原本想玩會手機再睡覺，卻發現根本沒什麽好玩的，隻好關掉手機睡覺，這也是一百多年來他第一次自己入睡。

第二天一早，夏曦被手環的振動喚醒了，手環上顯示的時間已經9點了，幸存者基地的人們沒有打擾他的休息，走到床邊，打開木闆釘制的簡陋窗闆，窗外的天色也依舊是陰陰沉沉的鉛灰色，似乎整個世界唯一的天氣隻剩下了陰天。

早餐是頗具特色的肉末紅薯粥，風幹的老鼠腿肉上刮下肉絲，切成碎末，撒入以碾碎的變異紅薯幹熬成的粥裏，飄着油花的粥水就是幸存者基地少有的熱食。

吃過早餐之後，張衛國邀請夏曦一起參與基地的變異鼠狩獵活動，夏曦自己帶着一條槍，算是不小的助力。

整個基地一共有十把五六沖和十幾把五六半，這便是狩獵的主力，這些戰前的民兵武器保養得出奇地好，除了精度不太好，皮實的機械結構過了一百多年還能流暢擊發不卡殼。

762毫米的子彈是從商隊手裏買的，大聚集區裏有拆自戰備倉庫的子彈流水線，在政府消失之後的幾年裏，軍閥們瓜分了他們留給後人最後的希望，時至今日，落後的流水線依舊在獨裁者手中運轉，源源不斷地生産着子彈。

二十多個人分成三隊出發了，雖然說子彈的殺傷力能夠輕易解決變異鼠，但人和變異鼠之間并不是單向的捕獵關系，變異鼠反過來也可以捕獵人，遇到鼠群，落單的人隻有被分而啖之的下場。

跋涉一個多小時後，小隊已經進入一個小村莊，這樣的地方往往更适合圍獵，前提是變異鼠數量合适。

“你不是旅行家。”故意落在後面的張衛國小聲地對夏曦說。

夏曦臉色微微一變，但看到張衛國的臉色平靜沒有變化，至少應該不會對自己不利，稍微放松了一點點，但也沒有直接肯定對方的猜測，“難道你覺得我和大家說的經曆都是假的麽。”

“我以前曾經是冒險者，直到在天盛基地遇到了她，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我留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白霧在空中回轉，旋即和塵埃混雜在一起，“在你和那些年輕人聊天的時候，我就聽出來你在編故事了，雖然編的的确很像。陽澄湖裏的變異螃蟹的确味道還不賴，但不叫泥沼蟹，進化出堅硬外殼的他們幾乎沒有天敵，數量簡直是鋪天蓋地，127毫米口徑的機槍都不能說打穿它們的外殼，幾乎沒有人能活着抓回來一隻變異螃蟹。”

“可是，我在營地中并沒有見到夫人……”夏曦有些疑惑。

“三年前，她肚子裏的孩子沒能生下來，懷孕二十多周的時候，胎兒就已經有了十八個月的發育程度，掙紮中踢破了羊水，兩個都沒能活下來……”最後的聲音細若蚊呐，夏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輕聲地說了一聲“抱歉”。

張衛國倒是闊達，拍了拍夏曦的肩膀，表示自己沒事。

“話說你的槍看起來怪怪的，長得很像ak，但明顯又不是ak，毛子的ak我以前用過，就沒有長這個樣的。”見夏曦欲言又止的樣子，張衛國繼續說了下去，“該不會是大聚集點裏的那些人鼓搗出來的激光槍之類的玩意兒吧，我聽人說過，有些人閑的不行，就是喜歡将新式武器改裝成老古董的樣子，不過我提醒你一下，激光槍這東西打人還行，打變異老鼠和變異蟑螂的效果可不怎麽好，這東西打在變異蟑螂身上，隻能打出一個坑，打在變異老鼠的身上，隻能燒焦一片毛。如果要用激光槍打死一隻蟑螂，估計一百發子彈都夠嗆，而且這破空氣，塵埃那麽多，散射幾下，不出一百米就已經連老鼠毛都點不着。”

見張衛國自己腦補了武器的效果，夏曦算是松了口氣，畢竟他也不确定這東西到底比地上的武器先進多少，但慶幸的是幸存者居然點出了激光槍這種戰前被認爲是黑科技的玩意兒，這出乎了夏曦的意料。

“所以我說啊，你可得多留點心，别急着開火，到時候一個彈匣下去一隻老鼠都打不死。”

張衛國的提醒讓夏曦很感動，但是知道粒子步槍數據的他當然知道這和那種激光槍不是一回事，粒子步槍300米内威力一緻不會有變化，能融穿2厘米的防彈鋼闆，變異生物的外殼應該不至于那麽厚吧！

“發現3隻變異鼠！”聊天很快結束了，位于隊伍前方的人發現了獵物，确認沒有其他幹擾之後，張衛國下達了圍捕的指令，夏曦第一次看到了變異鼠活着的樣子。

這三隻變異鼠的體積屬于中型，大約12米高，周身灰黑色，油光水亮，粗大的鬃毛硬直像刺猬，常規意義上的冷兵器的确不能對它造成任何威脅，打這玩意兒隻能靠槍。

（備注廣義的冷兵器其實指近戰格鬥兵器，粒子融切劍、高頻震蕩刀之類的玩意兒也算，但那東西的殺傷力根本不是一個級别的）

在誘導變異鼠進入包圍圈之後，整個小隊将變異鼠放到了距離十米左右的距離才開火，子彈的目标是變異鼠那拳頭大的眼睛，也隻有這個位置，才能确保對變異鼠能夠造成最高效率的擊殺，畢竟子彈也是很珍貴的。

在受到步槍的攻擊之後，三隻變異鼠各自轉身尋找了一個隊員作爲目标，沖撞過去，一隻中型變異鼠的重量可以超過一噸，即便是雙層磚牆也扛不住這樣的沖擊，更别說鋒銳的爪子和強有力的咬合力。

捕獵小隊的隊員們都是相當有經驗的，沉着冷靜的應對之下，吸引火力的隊員成功爲其他人創造了機會，黃銅色的子彈頭避開了擡起的手爪，從脆弱的眼睛射了進去，将它的大腦攪成了一團漿糊。

變異鼠還是撞塌了一堵牆，隻不過牆後的人幸運地躲開了，希望這堵牆不是承重牆，确認變異鼠死亡之後，便從房子裏撤了出來，大家合夥找東西将這隻變異鼠挖了出來。

3隻中型變異鼠的屍體，可以說是一次大豐收了，但沉重的獵物僅憑小隊幾個人是沒辦法拉回去的，張衛國用電台給基地發了個消息，待會會有皮卡來将這些東西拉回去。

電台是戰後幸存者對着書本一點一點攢出來的，這也是幸存者們爲數不多還掌握着技術，戰前不是沒有對講機等更精密的通訊工具，但越精密的電子元件也越脆弱，他們基本都扛不住核爆的ep，被燒掉了，即便找到了能用替換零件，也沒人會修，因此隻能用電台來進行通信了。

“接下來決定我們是滿載而歸還是空手而回就是等車來這十幾分鍾了。”張衛國摸了一根煙出來點着，一邊抽一邊坐在牆邊看着隊員撿子彈殼，黃銅在戰後可是珍貴的資源，在買子彈的時候，彈殼可以抵扣很大一筆物資。

煙草這種東西，生長條件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說高是因爲它容易富集土壤中的污染，說低，也是因爲它對污染的耐受性很強，隻要你能夠接受變異煙草的重污染，那麽抽點煙并不是什麽難事。

“爲什麽這樣講？這周邊不是沒有什麽威脅麽？”夏曦有些奇怪，狩獵變異鼠之前他們做過詳細的偵查，附近并沒有什麽大型的捕食者吧？

“地面上沒有，不代表地下沒有啊。”吐了一口煙圈，張衛國慢慢地說，隻說了一句，夏曦就已經想明白了張衛國的意思，蟑螂是廢土上地下世界的統治者，這種嗅覺靈敏的蟲子很可能會循着變異鼠血的氣味找到這裏，以前的蟑螂不敢吃人，不代表現在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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