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們低眉垂眼,在趙與莒的注視下,不敢擡起頭與他對視。倒不是趙與莒身上散發出什麽王霸之氣,而是因爲每個人都清楚,這位便是他們的主家大少爺,若是得了這位大少爺的歡喜,那麽今後他們的日子便會好過,否則的話,雖說有宋一朝待奴婢寬厚,卻也不是沒有折磨奴婢至其身死的例子。
“今日初見,我隻交待你們一句,記着這一句,你們便可以留下來。”掃視良久之後,趙與莒淡淡地說道“凡是我說的便都是對的,凡是我交待的便要堅決去做!”
雖然今世才年方七歲,可這占據個小小身軀的卻是擁有後世千年智慧的魂靈,因此趙與莒并未愚蠢到去對這些丁點大的孩子說要解放他們,更不會白癡到告訴他們人人都是平等的。以爲一兩句好言好語便可以将這些人感動得納頭便拜,那才是笨到極緻的念頭。
說完話之後,他又掃視了衆孩童一眼,這些孩童頭垂得更低了。
“現在我來認人,我叫到名字的應一聲‘到’。”對于這些孩童,趙與莒并不是十分滿意,這其中幾個大些的男孩,臉上有些油滑的模樣,明顯很難管理。不過隻要自己手段得當,他們的可朔性依然很強,應該能扳上自己給他們設定的軌道來。如果扳不上,那麽也隻能放他們自生自滅了。
“陳任!”對着名單,趙與莒叫了第一個名字。
“啊?”回應的是個瘦瘦小小的男孩,聞言後他擡了一下頭,便将頭垂得更低了。
“說‘到’!”趙與莒不滿地道。
“是,到!”陳任低低地回應。
“大聲點!”趙與莒喝道。
“到!”陳任終于大聲說話了。
對于這個男孩,趙與莒還算滿意,雖然最初的反應不正确,但很快就教過來了,這證明這個男孩并不愚笨,而且見他的模樣,應該是個願聽話的。雖然瘦小了些,趙與莒相信,足夠的營養和适當的鍛煉,可以将這先天不足彌補過來。
“李邺!”趙與莒與去看第二個名字。
“到!”應答的聲音很響,趙與莒看了一眼,正是他覺得有些油滑的大孩子之一。這個男孩約是十一二歲,體格長得骨架粗大,站在孩童中要高出小半個頭來。
見趙與莒望向自己,李邺谄笑着低頭哈腰,一臉的奴才模樣。趙與莒眉頭不爲人知地輕挑了一下,對這個男孩的評價又低上兩分。過于世故過于油滑,便會在自己今後對他們的訓練中分心偷懶。
沒有理會李邺的谄笑,趙與莒又繼續念了下去,連着九個名字都沒有什麽問題,但當他念到男孩中第十二個名字時卻卡了殼。
“聾……嗯?”
這個名字很簡單,就是一個“聾”字,趙與莒皺着眉,看了趙喜一眼,趙喜肯定地點點頭,表示那孩着确實就叫這個。
“少爺,他是個聾子,隻得不太清楚,又沒有姓名,我們都叫他聾子。”李邺覺得機會來了,正可以在這位年紀不大的少爺面前表現自己,因此點頭哈腰地插嘴道。
趙與莒眉頭皺了起來,他不是在辦慈善院,石抹廣彥怎麽把這樣的一個殘疾人也送來了?
“我不是聾子。”那個被李邺指着的男孩突然說了一句,然後就緊緊抿住唇,一個字也不說了。趙與莒看了一下石抹家提供的記錄,這男孩十歲,祖籍是京東東路的青州。
“那你叫什麽名字?”趙與莒知道這些孩童賣身爲奴,必然都背着一段辛酸,可他對此沒有興趣,因此他隻是問道。
“……”那男孩沉默了一會兒,呆呆地看着趙與莒,仿佛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
趙與莒沒有時間跟他拖延,這男孩目光渾濁呆滞,看起來便不是個聰明的,對于趙與莒而言,每一刻時間都極爲寶貴,他直截了當地說道“那麽從今日起你就姓……龍,名……十二。龍十二!”
本來趙與莒以爲那孩子不會回應,卻沒料到那男孩臉上突然露出歡喜之色,用極大的聲音應了一句“到”。
趙與莒心中一動,但沒有細想,便又接着去念下一個孩童的名字。念到女童時,這些女孩比男孩自然要腼腆得多,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的,和蚊子沒有什麽兩樣,他再三逼迫,也隻不過讓她們的聲音從蚊子升級到蒼蠅罷了。
“翠兒姐,領着他們去洗浴,換上新衣後帶到後院來見我。”
念完名字,對這些孩童有一個初步的了解之後,趙與莒對小翠吩咐道。小翠掩着嘴微笑着應了聲是,方才趙與莒那模樣,看上去極爲老氣,讓小翠禁不住發笑。
此時民風尚未如後世明清之時那般保守,假道學的朱熹老夫子被貶官至死,他的那套理論也被欽定爲“僞學”,因此男女大防倒不是十分嚴謹,更何況這些孩童不過是買來的僮仆丫環,因此被小翠打發到前院的兩個屋子裏洗浴,倒沒有出什麽問題。這些孩童初次來到郁樟山莊,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幾個調皮的如李邺,這時也不敢胡鬧惹事。
“這位大少爺能識字,看他那副模樣,必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匆匆洗完澡之後,李邺穿好衣衫,一顆心轉來轉去“将他哄得開心了,自己撈個随身書僮什麽的做做,豈不勝過被打發到哪個疙瘩裏勞作受罪?這年紀的小孩兒,隻管拿好吃好玩的哄就是了!”
沒多久,他見龍十二也洗了澡出來,心裏便有些不快,這一路上衆人與龍十二說話,他都不怎麽搭理,故此李邺會将他當作聾子,卻沒有想到龍十二不但能說話,還被大少爺取了名字。想到這裏,李邺心中就暗暗嫉妒,他橫了龍十二一眼,龍十二卻隻作沒有看見,根本不理睬他。
“你這小厮……”李邺心中惱怒,握緊拳頭就想去捶打,但轉念又想到自己剛來便惹事,必然引起主家厭惡,到時被責打倒還罷了,若是被驅趕出去,便又要回到衣食無着的日子,他深深吸了口氣,将怒火強忍了下來。
注古時築屋也如同今日一般有專門的建築工人,多爲鄉間家貧少地者,自少在漢代就有人專門從事這一行業維持生計,《後漢書&;酷吏列傳&;周纡傳》中就記載,周纡被免官後家貧,靠給人築房爲生。
注此處用的是金時行政區劃,山東東西二路,大緻是今日的山東省和河南省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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