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持續時間久了，也便麻木了，程雪盤坐在清心蒲團上，不知過了多久，神府中的《詭元訣》光芒一閃，“咚”的一聲巨響，仿佛有扇沉重的大門突然打開，神秘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遍布全身的痛苦随着這聲響，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程雪睜開雙眼，發覺眼前漆黑一片。
突然，有微弱的熒光從暗處傳來，緊接着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直到，照亮了整個空間。
“已經很久沒人進來了，小家夥，你很不錯！”蒼老的聲音，其中仿佛蘊含着數不盡的故事與滄桑，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隻那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程雪的眼睛酸酸的，控制不住地想落淚。
“這聲音有問題！”小時候的程雪有些沒心沒肺，大人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所以程立時不時會用些無傷大雅的音攻之術，給小崽子提神，因此，程雪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她擡手抹了抹眼角，看着眼前盤坐在地，隻留一個背影的老者，面露警惕之色：“晚輩程雪，無意冒犯前輩，不知此地乃何處，如何才能出去？”
“十多年前，我見過你。”不料老者轉過身子，露出一張極爲怪異的臉，既有男性的陽剛，又具女性的柔美，兩者看上去很不協調，卻又有種詭異的平衡。
程雪被吓得心頭一跳，她不由退後了幾步，定了定神，才出聲道：“晚輩并不記得之前有見過前輩。”
“是詭元帶你進來的，那時你還是個小不點。”老者面露追憶之色，而後他神色一變，嚴肅起來，“吾名零零腰，今後，你的詭道之路，就由我負責了。”
說完，老者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給程雪一個好印象，可惜實際操作很不成功，非但沒安慰到程雪，反而又在她的心裏添上了一分陰影。
“零零腰？這莫不是位穿越前輩吧？而且這不是機器的編号嗎？眼前之人的靈智看起來并不低啊！”她懷疑地看向眼前這位詭異的老者，讓對方一頭霧水。
“怎麽？這是對老夫有什麽不滿嗎？既然如此，詭元可能看錯人了！”零零腰大袖一甩，作勢要将人傳送出去。
聞言，程雪趕緊回過神來，并且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了當初詭元曾經帶她進入過他的空間，裏頭排列着無數扇大門，料想這就是其中一道。
“怎麽會，我從小就被詭元教導，是最适合修煉此法的人，剛才隻是初聞前輩大名，驚到了而已。如此說來，您是我的引導者？”她試探着問道，接着她又添了一句，“冒昧問一下，您跟詭元是什麽關系？”
“引導者？唔，這麽說也沒錯。”零零一沉吟幾下，擡頭道，“至于我跟詭元，怎麽說呢，我是他大爺。”
“這人怎麽還罵人呢？”程雪在心裏嘀咕，但見他确實沒有惡意，且詭元休眠前有交代說開啓功法後，一切自有人引導，便不再多疑，直接行禮道：“還請前輩賜教！”
“好說，好說，你先去烤個燒雞來孝敬我老人家！”眼前這個老頭子突然翹了二郎腿，不正經起來。
程雪雖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想到有求人家，送些什麽也是應該的，就當是拜師禮了。
她手上一招，便出現一隻烤雞，香味四溢，整個空間都飄滿了這種饞人的味道，孰料零零腰撇了撇嘴，開口道：“請認真聽題！”
程雪記憶回到上一秒，反應過來，這老頭兒是想讓自己現場給他烤隻雞！
她有些生氣，但最後還是按捺住了，掏出一隻雞，現場起了個燒烤架，沒一會兒，便有香味飄出。
終于完成了，程雪将烤雞遞給對方，努力繃住臉色：“前輩，請！”
然而那老家夥卻一把将烤雞踹翻在地，欠揍地吹了吹手上的灰，風輕雲淡道：“烤得太慢，老夫又不想吃了，你煮鍋粥好了！”
程雪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動手做的燒雞被人踹翻，怒從心起，但最後理智還是死死地拉住了她。
她忍氣吞聲，拱了拱手，抄家夥，煮起粥來。
好不容易煮完了，直覺那老家夥不會按常理出牌，所以程雪一言不發，隻一味将粥呈了上去。
果不其然，碗碟破碎的清脆聲，在整片空間内炸起，程雪覺得她忍不了了，便要出手，然而對方突然出聲道：“若你對我出手，這詭元訣，你永遠都别想修習！”
一句話，讓程雪硬生生停下了動作，低頭隐下森森恨意，而後擡頭，輕柔一笑：“害，您老瞎說什麽呢，晚輩怎麽可能對您動手？”
聞言，對方依舊老神在在，抖着腿提出更加無理的要求：“你身上有蛟龍的氣息，老夫我很久沒嘗過炖龍肉了。”
這麽明顯的暗示，再配上對方猥瑣的笑意，程雪當即拔劍：“向閻王讨吃去吧你！”
“你确定？隻要你動手，這世上關于詭道最頂尖的功法，就與你無緣了。”劍光亮起，對方依舊放松得很，似乎笃定程雪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陣刀光劍影。
對方的殘影被攪碎，化作一陣靈光散去，之後，零零腰再次現身，這次他終于神色認真起來。
“竟然真舍得功法，不愧是我挑中的人！”他大笑道，随後朝程雪大踏步而來，“很好，今後，你的道途，我來引導了！”
“我将給你無上心法，按照我說的去做，你将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老者面帶蠱惑之意，這話聽起來就不正經。
“呸，老娘不幹了，詭元！詭元！”程雪擡頭大聲呼喊道。
“來了！”可能是剛蘇醒，詭元的聲音還有點虛弱，他無奈地出現在此方空間中。
程雪正想讓他把這辣雞玩意兒撤下去，詭元便趕在她出聲前解釋道：“我沒有權利管理這些靈體，他們都是由締造者布置的，不受功法之靈約束！”
“這老家夥這麽拽，原來隻是個靈體而已，聽說靈體與靈體間，也是可以互相吞噬的。”程雪聞言，不懷好意地看着那老者。
“你想做什麽？”老者眯了眯眼，詭異的臉上，喜怒不辨。
詭元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額頭立馬冒汗，連忙阻止道：“不行，他們一散，我也會受影響。”
程雪冷哼一聲，不再多言，直接朝詭元道：“每扇門背後都有一個靈體是嗎？”
“是的，隻要有人進入此門，裏面的靈體便會設置最合适的方案，将人引入道途，其中更有無上神通，可随機觸發。”詭元一股腦兒地将這些情況倒了出來。
“那要是我不喜歡這扇門背後的家夥，不願被他教導呢？”
“一般來說，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詭元頭疼地看着她道。
“我偏不！”
“這位零零腰是締造者最滿意的作品，你跟着他，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傳說中這裏有仙人都觊觎的神通，你不妨忍耐下……”
詭元還想再勸，卻被程雪制止了。
“隻要将這些靈體都吞了，你能得到大量的能量，我能自主選擇神通，豈不美哉？”
“哼！爾等小輩，哪裏吞得了爺爺我？”那老家夥聞言，氣焰依舊如此嚣張。
程雪朝對方咧了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而後轉頭對詭元道：“幹了這票，我們就赢大發了，你當真不願配合？”
詭元神色不定，他的記憶隻能追溯到《詭元訣》誕生幾萬年後，很多東西，都模模糊糊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幹擾這些門後面的靈體。
他先前的十二任主人，都規規矩矩地遵循這些靈體的教導，“出師”後勤勤懇懇地修煉，從無例外。
他和這些靈體，仿佛是互不相幹的兩個系統，長久以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身爲功法之靈，竟然不能徹底掌控整片空間，讓他深覺丢臉。
如今程雪隻是這麽一激，他便忍不住想嘗試一番，反正這幾年來，他也看明白了，天選之子不容易死，自己身爲程雪身邊的親近之靈，也跟着沾了一些運道……
很快他便決定好了，隻見他神色一定，對程雪點了點頭，見狀，老家夥這才有些慌了：“你這是要違反締造者定下的規矩，你别忘了，是誰給了你生命！”
“我自己争取來的，況且，上一任功法之靈的死，有很多疑點，而你們，一直都不願告訴我他的記憶到哪兒去了，讓我渾渾噩噩度過了上千年，要不是運氣好，早被時間磨沒了！”
詭元看來也是積怨已久，徹底撕破臉皮，一旁的程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幕，想不到他的怨氣這麽大，剛才還裝得跟真的一樣。
“别耍嘴皮子了，你有什麽辦法将他們驅逐出來嗎？”程雪已經磨刀霍霍，就要開宰了。
詭元聽話地住了嘴，思索了會兒，才道：“我可以将門打開來，至于裏面的靈體，我控制不了。”
他實話實說，程雪也不藏着掖着，隻見她出去一趟，再回來時，身後跟了一棵小樹苗。
“程樹，看到沒，那些都是你的養料，有多少吃多少，你和詭元，誰搶到算誰的！”程雪扭頭，對程樹輕聲道。
“喲呵，小丫頭這麽大方，那老身，就不客氣了。”蘿莉音的程巨樹搶着答道，說完，便飛向那老家夥，開始施法。
詭元神色怪異：“這樹雖然神異，但能對付這些靈體嗎？”
“自然，他們可是菩提樹，對付這些東西，最是拿手了，你待會兒就跟在他身後，能撿多少是多少吧，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應該會給你留一口。”
原來當初程樹想跟程雪結契時，天道降下規則中顯示出雙方真實的身份，讓程雪無意間看到了。
程雪雖然上學堂時喜歡摸魚，但該知道的還是被那些師長強逼着記下來了，其中就有這種被西方佛國稱作佛門至寶的菩提樹。
至于這書上說如琉璃般明淨的神樹怎麽會變成一棵歪脖子樹，程雪表示她也不知道。
回到正題，果不其然，原本嚣張地想吃蛟龍肉的老家夥被程樹追着跑，沒一會兒，進了他的肚子。
老家夥死後，有一抹流光從其體内飛了出來，程雪一把抓在手上，是神通秘技！
不同于程雪的喜形于色，詭元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場單方面的殺戮，也不呆愣着了，趕緊下去搶食去，這畢竟是功法内部的能量，全被外人攝走了，那他可就虧大發了！
如此，詭元開門，程樹他們壓制靈體，很快将功法空間中的靈體消滅一空，詭元跟在程樹身後，蹭吃蹭喝，也吸收了不少靈體的能量。
靈體消失後，有些會飛出神通秘技，有些則空無一物，程雪手上抓了三種秘技後，便發現拿不了别的了。
也罷，貪多嚼不爛，三種已經夠了！
待最後一扇門推開且消滅後，一靈一樹都打了個飽嗝，程雪也收獲頗豐，心中滿意。
靈體一毀，原本被隔成一個個格子的空間，也變幻起來，扭曲間，融爲一個空蒙的整體，這時，詭元心中突然一震。
久違的記憶湧上心頭，有關于功法誕生，也有功法誕生後，第一任功法之靈的記憶。
原來，第一任功法之靈，并不喜締造者的設定，比起功法的引導者，他更想做一個創造者。
自我意識的覺醒，按理說應該是好事，說明他靈智已經達到一定程度，假以時日，以功法之靈的身份，白日飛升也是有可能的。
隻是這第一位功法之靈，走入歧途，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創造什麽不好，偏偏喜歡自創功法，并且在宿主身上，做實驗。
他的本體就是一本功法，再怎麽改良，也不可能走出一條新的大道，功法的締造者，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了，區區一個功法之靈，想要超越，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他心比天高，堅信自己能走出不一樣的路，于是他散去靈力，附身在每一扇門後的引導傀儡上，引誘一屆又一屆功法宿主，走上不歸路。
怪不得《詭元訣》如此厲害，培養出的宿主卻從未有飛升之人，都是因爲有第一任功法之靈在作妖，讓他們從根基處就歪了。
這次想不到會遇上程雪這種軟硬不吃的宿主，她自小在大佬窩中長大，自然也不會受功法的誘惑，即便這功法再怎麽頂尖，觸碰到她的底線，依舊照砍不誤。
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詭元歎了口氣，回過神來，将此間秘辛告知程雪。
他們之間，不應該有什麽秘密。
程雪聽了後，也覺得有些驚訝，那位第一任功法之靈，簡直是位科學怪人，但是，拿活體做實驗，是會被抓進去的！
如今他徹底毀滅，《詭元訣》也回到了正軌，詭元接替了引導者的職責，這大大方便了程雪修習詭道。
畢竟，要論對程雪的了解，除了她父母外，應該沒人比詭元更熟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