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嫱心中的戒備,也就慢慢的放了下來,可是顧臨溪卻始終還端着自己的架子。
顧嫱其實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他,從頭至尾,顧臨溪身邊的人不停的想要接近他,都是抱有一定的目的的,所以他在和别人接觸的時候,都會多多少少的留一些顧慮,可是這個小姑娘或許是因爲從小就生活在環境淳樸的地方,骨子裏就透着一股熱情洋溢的氣息,還是用自己的熱情打動了顧臨溪。
“公子,你怎麽總是皺着眉頭啊?我跟你說這個魚可好吃了,這可是我們家裏賣的最好的。”
小姑娘對于顧嫱和顧臨溪,并沒有什麽特别的目的,心裏也明白的很,這些富家公子本就不是他們能高攀得起的,不過小姑娘還是非常熱情的招待他們,能多交一個朋友就不要多一個敵人。
顧臨溪的點了點頭,有些不确定的說了聲好,這才稍微有些猶豫的伸出了自己的筷子,夾起一塊魚肉之後,放回了自己的碗裏,顧臨溪長這麽大以來,還是頭一次,和完全陌生的人一起吃飯,雖然平時喜歡阿谀奉承他的人很多,可是他很少和陌生人一起坐在一桌上吃飯,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很少在一起。
顧臨溪其實心裏也明白的很,自己的母親,可能做過很多很多的錯事,不然的話,才會不落得這樣的下場,她聽姐姐說過,母親确實是做了錯事,可是同樣他也知道,姐姐也做了很多的錯事,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善惡終有報,可是他沒有辦法,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她們做,她們就可以不做的,傅斯彥那一天步步緊逼,明擺着就是要讓自己下不來台。自己如果在那個時候退縮的話,豈不是給了他任何嘲笑自己的笑柄嗎?他不可能在那個時候選擇退縮,所以他毅然決然的迎了上去,沒想到輸的那麽慘。
可是自己的母親對自己卻是極好的,或許是因爲母親走的時候,自己年歲還小,對這些大人的事情,他并不想過多的擔心,有的時候,他真的想渾渾噩噩的度過這一輩子,可是想了一想,卻又放棄了,他聽從母親的話,白日裏每天沒日沒夜的在念書,可是晚上他卻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直到京都開了那一家賭場之後,他好像找到了什麽新的樂趣,從此投身于其中。
北安國的京都,其實很少會開賭場,所以,在這一間賭場剛開起來的時候,他作爲丞相的兒子,肯定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不知道賭場究竟是什麽樣的,他也十分的好奇,所以他過去了,卻沒有想到,這裏面的水居然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自己一個毛頭小子,在那個地方根本就占不到半點的優勢,本來是人活一口氣,想要把自己輸的東西全部都赢過來,可是他慢慢的發現,這個東西好像有點上瘾。
“姑蘇然,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當時爲什麽要開那間賭場?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什麽好地方。”
顧臨溪難得會認真的問一個人這樣的問題,反倒是讓顧嫱有些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顧公子爲什麽會突然這樣問呢?我是生意人,開了這一間賭場,自然是爲了賺錢,你要知道,賭場的每一筆交易在我這裏都有分紅的,我爲了要來錢快一點,當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每個人到這個地方來都有自己的目的,無非就是貪,和我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别。”
顧嫱說完這句話之後,也稍微頓了頓,似乎并沒有想過,顧嫱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态度。
見顧臨溪并沒有繼續說下去,顧嫱便又打開了話匣子,“不過也有些人不一樣,有些人是爲了尋找一些心靈的慰藉,因爲他們根本就不缺錢,他們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銀子,就賭上自己的性命,賭上自己的右手,你說對不對?”
顧臨溪一提起賭場的事情,就忘不了那個險些被砍掉右手的人,雖說最後他沒有在自己賭場裏出人命,可是他想過,顧臨江應該是不會放過那個人的,顧臨江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更何況是帶着他兒子去不成,還丢了人的人呢?無論如何,那個人的命恐怕早就已經保不住了吧。
“你說的也對,那天确實是我玩的有些過分了,如果不是你在的話,恐怕真的要鬧出人命了,隻可惜那個人之後,恐怕還是……”
顧臨溪不是不知道自己父親的手段,那個人最後是什麽下場,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好的結果,不是被斷手斷腳,恐怕就是小命不保。
顧嫱沒有想到過顧臨溪會對顧臨江對付别人用的手段,了解的這樣的清清楚楚的,看來還是自己小看了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或許和樓明月一樣有成熟的心智,隻是樓明月背負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他們兩個人才會看起來有那麽多的不同。
“我進出賭場,有一段時間甚至其實就是爲了讓我爹多看我一眼,他已經許久沒有跟我吃過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娘的原因,他好像對我十分的冷淡。”
顧嫱聽了這話之後,卻想了很多,顧臨江本就隻有兩個兒子,按照他做事的性格,他怎麽可能對自己的寶貝兒子冷淡呢?
樓明月隻是在懷疑,懷疑顧臨溪究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他可能會對顧臨溪所有的無理要求,全部都保持所有的接收狀态。可是在他開始懷疑顧臨溪也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之後,一些事情也開始了潛移默化的變化,他不知道自己就應該相信誰,可也沒有辦法明目張膽的,把他們兩個人的血液拿去鑒定,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了的話,那可是天大的醜聞。
畢竟自己這一輩子一共就隻有兩個兒子,一個被自己被迫趕出了家門,另一個就一直嬌生慣養的養在家裏,到了現在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兒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顧臨溪還是被面前的這個小姑娘的熱情打動了,臉上也漸漸的開始浮現出笑容,不過他還是對姑蘇然的種種做法,覺得有些奇怪,“你做爲一個商人,又是大家口中所稱的天才,你做點什麽生意都可以,爲什麽非要做這種害人的生意呢?”顧臨溪算是被這個賭場害的有些慘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會輕易的去動自己的庫房裏面的銀子的,他不知道爲什麽在那個密室裏面會有那麽多的銀子,可是,他隐約的感覺到,這些銀子的來曆絕對不正,不然的話,你不會不敢明目張膽的把它們放在外面的庫房,而是從庫房領出了一條密道,把所有的銀子都放在了通過秒才能找到的另一個密室裏面。
“我并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買賣,從頭到尾,整個北安國也從來都沒有過禁賭的行爲和律法,所以我想,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或許會很難接受,不過對我一個商人來說,能掙到錢的買賣,對我來說就是好買賣。”
不知道是不是和姑蘇涼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顧嫱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一些商人的氣息,就比方說扯皮的這一方面,她現在不管什麽事情都能扯到律法之上,隻要是不觸及律法的生意,在她看來就全部都是好的生意。
顧臨溪然沒有辦法理解這件事情,可是畢竟他們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所以他也并沒有多說什麽,隻覺得果然這個樣子似乎并不是很人道。
“公子,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人道不人道的,如果你同情那些人的話,倒不如想想他們在賭場裏面話費的那些銀兩,都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那些平民百姓難道就不值得同情了嗎?”
顧嫱覺得,顧臨溪随手會獲得那些銀兩,就已經足夠罪惡的了,用這件事情來質問自己,難免有些不合适了。
“當然值得同情,我也知道,官場上有很多人都會貪污受賄,拿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可是,這都是官場上的漂亮話,我從來都沒有觸及過那些事情,我要怎麽樣才能知道百姓的疾苦呢?”
“顧公子,這裏就隻是海邊的一個小小的漁村而已,你知道,咱們住的這戶人家,已經是整個村子中生活條件最好的了,那你知道他們一天到晚早出晚歸的打魚,一年下來能掙多少銀子嗎?”
“我從哪裏知道呢?我從一開始就生活在這地方我都沒來過,要怎麽猜呢?”
“他們辛辛苦苦一年下來,也隻能賺二三十兩銀子。”顧嫱看了看一邊的漁夫,似乎是在和他确認。看見漁夫肯定的神情,這才繼續向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