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她冷靜下來,擡眼尴尬的咧了咧嘴,算是笑了說道:“姐姐,如果我不是庶女,情況是不是就會不同?”
顧嫱顯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聽她這樣說,心中竟然毫無波瀾,盯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知顔,錯的不是你的身份,是你自己,爲什麽你要任人欺負?”
顧知顔擡眼難以置信的看着顧嫱。
爲什麽要任人欺負?問得好,她何時有過機會能反身?她能做的,隻是像是一個可憐的小動物一樣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傷口。
“姐姐,你如何這般風輕雲淡?你明明知道,知顔從來就沒有可能做什麽。”顧知顔一邊說一邊哭,看的顧嫱心煩。
她的這一生過的并不算是太好,雖然在外人看來似乎風光無限,隻是苦水隻有自己知道。
如此的一個人,自然也沒有什麽資格教育别人要怎麽過。
但既然人的一生隻有一次,不管身份是什麽,都無需承受太坎坷的命運。
“這般也是極好,你就被那蔣敏踩在腳下好了,反正你也好欺負,你自己難道不是這樣認爲的麽?”顧嫱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這天下好欺負的人多了去了,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顧嫱也知道,自己定然不能将所有的人都歸結到這類人中。
她甯願相信顧知顔隻是太善良,隻要想反抗,總能做到的。
顧知顔想了半晌,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平靜下來,看着顧嫱,娓娓道:“姐姐,我能行的是不是?”
顧嫱微笑,沒再說什麽。
顧知顔轉頭看着姑蘇涼:“煩請姑娘将我送到我母親的院子中去。”
顧知顔的母親是院子中的一個姨娘,說是姨娘,其實也隻是一個丫鬟上位,伺候了顧知章一晚,生下了顧知顔。
有了丞相大人的孩子,生活自然就不同了。
但其實那位三姨娘在生了顧知顔之後,隻是不再需要做活了,整日守在自己的院子中,靜靜地感受四季的變化,看着花開花落,秋去秋來,誰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懲罰和煎熬。
有些人覺得繁重的活計讓他們不能擡頭,不能停下來仔細看看自己的周圍,享受一下簡單的美好,但是那些看上去就很美好的人,心中應該也有不爲人知的痛處。
夜深了,在顧家的西南角落中,一個幹淨卻貧瘠的院子中,顧知顔撲在了自己母親的懷中。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歲月并沒有在這個女人臉上留下什麽痕迹,她的容貌精緻,雖沒有昂貴的首飾和胭脂,但她未經世事打磨的美貌和天真讓人驚訝。
姑蘇涼自喻已經看過無數的美人,卻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在這顧家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美人。
說不上來是如何的感覺。似乎此時隻能感歎歲月的美好,就算是讓這女人過的清貧可憐,也同一般的女人不同。
三姨娘将懷中姑娘的臉捧起來,仔細的看了看,那張臉并沒有她的母親那般驚豔,可看上去卻也水靈的很。
三姨娘的聲音就像是溫水一樣,慈愛的問道:“顔兒,你還好嗎?”
不好,聽風問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哭過了。如今自己的母親這樣問,她更加的難過,隻是她這次終于忍住了。
姑蘇涼站在旁邊,恭敬的行禮了之後,三姨娘就問道:“你是嫱兒那邊過來的姑娘?長得真好,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嫱兒長得如何了?”
姑蘇涼微笑,輕聲的說道:“郡主殿下長相精緻美豔,很讨人喜歡。”
三姨娘這才自知失言,趕緊就補充道:“如今嫱兒已經是郡主了,我再不能沒有規矩的叫她乳名了。”
顧知顔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如果按照母親說話的意思,似乎小時候同顧嫱的關系很好。
她到沒有覺得顧嫱這人有什麽問題,隻是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冰冷的氣息,不想要同任何人親近。
顧嫱之前并不是這樣的,在失去了記憶之後,好像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本來她就對感情很是淡漠,如今竟更加薄情。
“您對姑娘的過去知道多少?”姑蘇涼将笑容收起來,冷眼瞧着三姨娘。
顧嫱身上纏着的那些事情,都是上一輩的事情,那些恩恩怨怨糾纏在一起,怎麽都解不開了,影響顯然也是顯而易見的,顧嫱即便是要出嫁了,那些事情都還如噩夢一樣的萦繞着。
三姨娘的眼睛閃了閃,淺笑瑩瑩的說道:“我當初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算是看着嫱兒長大的,隻是那時候夫人同老爺關系不好,他整日尋花問柳,夫人性子溫順,爲人寬容,便一直放縱沒有管,若非如此,怎麽會有葉氏的出現?”
姑蘇涼皺了皺眉,似乎在想着什麽,隻是她知道,關于上一輩的恩怨,沒有人能說的清楚,到底誰對誰錯,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争執出來的結果也沒有什麽意義。
畢竟有些人已經死了。
姑蘇涼完全懂了這個女人的意思,她當初是蔣柔的侍女,可蔣柔同顧知章的關系不好,于是她抓住了機會,成功有了孩子。
雖說三姨娘長得不錯,樣子好看,但搶走自己主子的男人這種事情,還是讓姑蘇涼不能接受。
顯然現在三姨娘的結果也是可以預見的,顧知章隻是讓她懷孕了,讓她生下了孩子,生活并沒有什麽改變,飛上枝頭變鳳凰這種美夢,最後還是要醒的。
可想而知,蔣柔那個不争不搶的性格,最後連自己的丫鬟都爬上了自己丈夫的床,估計沒有心病也要氣出心病來。
姑蘇涼點頭,三姨娘自然是不能承認自己之前的過錯,于是突然就湊上去,對上三姨娘的眼睛,冷冷的說道:“三姨娘,我家姑娘是早晚有一天要查到她生母蔣柔的事情,如果您知道什麽,還是早些說出來,不然後來姑娘查出來了,她定然不能原諒你。”
姑蘇涼這姑娘因爲普通,氣場和長相都不出衆,可這姑娘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有肅殺之氣,她作爲暗衛,平日中都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今日,她終于是釋放出來,爲的就是将三姨娘吓唬住。
這女人能在院子中平靜的生活那麽多年,既沒有被趕出去,也沒有透明到被人遺忘,如此說來,她定然有些手段。
三姨娘竟然沒有驚訝姑蘇涼的霸氣,微笑着說道:“嫱兒身邊能有你這樣忠心的丫頭真是好事情,作爲姨娘,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的對她,莫要讓她吃了苦頭。”
說完,就将顧知顔迎進了房間,将姑蘇涼晾在外面。
姑蘇涼沒有停留,飛身回到了清水苑。
院子中,顧嫱和聽風兩個人正在清點送來的禮物,那些東西價值連城,聽風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就小聲的問道:“姑娘,您真的要拿這些東西置辦一處房産麽?上次您給我的錢,我已經在京城邊上找了一個地方,在山腳下,山清水秀,很是不錯。”
顧嫱滿意的點頭,就笑着道:“如此甚好,你爲人向來謹慎,定然不要将此事暴露出去,越低調越好。那是我們最後的歸宿,如果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恐怕會威脅生命。”
聽風懂事的點點頭,自從姑娘越來越清醒之後,身旁總是隐藏了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姑娘這樣謹小慎微,她覺得反而更好。
“姑娘,聽風還有一個事情想要問清楚,關于吹雪的事情……”她似乎還不能接受吹雪帶着男人來自己的房間做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并且對吹雪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在身邊養着一個懷着春心的丫鬟沒有什麽,隻是不要因此讓主子蒙羞便好。
“喜歡男人到也沒有什麽,你去查查她的男人是誰,将她安排到廚房,多的不要說,她已經不能留在身邊了。”顧嫱就說道。
同男人有了肌膚之親的女人,就有了軟肋,隻要男人在床上三言兩語的哄騙,結果定然是女人七葷八素的就将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
聽風低頭,就下去了。
第二日清早,顧嫱在院子中吃早飯,就見姑蘇涼從院子的牆上跳下來,臉色蒼白。
她這人什麽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如此定然是遇見了讓她都慌張了的事情。
顧嫱擦了擦嘴,然後坐定,防止自己在聽見這個事情之後,驚訝的從椅子上掉下去。
姑蘇涼跑過來,聲音顫抖道:“皇上怕是不行了,聽宮中的暗衛說,皇後将這個事故都怪罪在顧公子的頭上,将顧公子軟禁起來,姑娘你看要怎麽辦?”
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見這話之後,顧嫱仍舊覺得天旋地轉。甚至連耳朵都不好用了,周圍是一片嗡嗡的聲音,她扶着旁邊的桌子,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顫抖的說道:“我要進皇宮,将哥哥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