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安用自己的自由換來了這場婚禮,她如何不清楚自己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享受他的寵愛,隻是這種寵愛她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轉頭,往前走了兩步,似乎終于知道長甯爲什麽一定要她來到這屏風後面,顧淮安要帶過來的話,到底是什麽樣的重要的話,她好奇的簡直要瘋掉,但卻并不敢聽。
她總是覺得,顧淮安拖長甯這樣一個本就不熟悉的人帶出來的話,定然不會是皇家的哪個人的八卦,畢竟他還沒有蠢到這個地步,在人家長甯的面前說皇上或者是皇後的不是,如果這些都沒有可能,大概隻是他的遺言了。
長甯靜靜的端詳着顧嫱的表情,雖然想要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出來,但現在顯然有些不現實。
沉吟了好久,話在嘴邊輾轉了千百遍,終于,長甯尴尬的咧咧嘴,先是一笑,接着就道:“本宮到是覺得你哥哥多慮了,他說如果他這次……回……回不來了,就讓你去同安藥鋪,變賣所有東西,将這些錢作爲你的嫁妝,還說當初你們母親走的急,并未給你準備什麽嫁妝,希望你不要怪她。”
長甯從來就沒有覺得時間這樣的漫長過,她這人向來淡雅。萬事不過心,可當初顧淮安在自己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爲什麽那麽快,眼睛愣愣的,無神的很,嘴巴也不如之前利落了。
她似乎在很長時間之後,終于找到了一種像是年輕人的錯覺。
當然僅僅是錯覺,她自封經曆要比一般的人多很多,可有些時候,也清楚的知道,感情這東西,同經曆多少有什麽關系?
心豈是自己能控制的?
顧嫱愣愣的站在那裏,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抽空了,風幹的都不知道心如何跳動。
接着她猛然的坐在地上,全身顫抖的看着地上,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長甯幹張着嘴,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她一生在高處,在這個時候,甚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自然長甯并不知道給皇上做禦醫有什麽不行的,并不至于像是顧淮安想象中的那樣,還給自己搞一個遺囑,在她的心中,皇上雖不明智,卻也不算明君。
顧嫱許久都沒有站起來,姑蘇涼走上前來将她扶起來,用一種很輕的聲音小聲的說道:“姑娘,不要慌,事情還遠遠沒有到那一步,顧公子也隻是假設。”
顧嫱如何能不知道?她明白顧淮安現在還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可她傷心的,是顧淮安爲自己做到了這一步。
在沒有失憶前,她到底對顧淮安有多好,才能得到他如此般的回報?
起身,顧嫱将眼淚抹了抹,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慘淡一笑道:“子顔郡主,您不是邀請我一起去賞院麽?走吧。”
子顔轉頭尴尬的看了看長甯,顯然顧嫱如今的樣子,她并不想要跟着一起去,總覺得一個人能将自己的痛苦短時間的扼殺住,内心的強大可想而知。
能将痛苦吞下去的人,難免就會消化,若是不能消化,并且想要說爆發出來的時候,直接就“炸傷”了旁邊的人,比如此時要跟着顧嫱的子顔。
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頭割了,幹啥剛才就一定要說同顧嫱走一走?長甯卻裝作沒有看見子顔的求救,道:“你跟着洛平一起出去轉轉。”
說完就将伸手,面前的屏風合上之後,她似乎是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顧丞相府的後院很大,此時裏面坐的全都是人,轉頭好奇的打量着顧嫱和子顔兩個郡主,一方面覺得這兩個人的地位高不可攀,一方面也覺得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然什麽身份的人同什麽身份的人玩,那種世界是完全摻和不進去的。
轉角就到清水苑,這院子此時很是熱鬧,長甯子顔和所有客人的賀禮堆滿了整個院子,聽風和吹雪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家主子前些日子還在院子中無人問津,今日門庭若市,可謂是今非昔比,讓它們做丫鬟的臉上也着實有光。
子顔跟在顧嫱的身後剛想要進門,就看見走在前面的顧嫱猛然的停下來,聽風站在門口不斷的給她使眼神。
其實就算是聽風不這樣做都沒有關系,隻見昨日才相見的葉慕如今端端正正的出現在顧嫱的面前,這還不算,他穿着紫色的袍子,在袖角的繡着精細的梅花,整個人的頭公正的梳在腦後,用同樣是紫色的發帶束着,表情卻并沒有那麽平靜。
子顔伸出自己的腦袋,在看見面前的人的時候,一下就呆住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她那麽開朗的一個孩子,到嘴邊的話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放棄了。
她不能說,因爲對面的葉慕先說話了。
他的聲音是一慣的冷漠,可是其中偏偏帶着一絲柔情,就像是春天的水一樣,明明是冰冷刺骨,可看見了,就知道春天來了。
此時,子顔什麽都聽不見,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因爲她的春天來了。
“聽說郡主大人同九王爺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真是恭喜。”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符都重重的敲在顧嫱的心中,讓她難堪。
明明她沒有做錯什麽,也沒有同葉慕約定什麽,可他如今的樣子,就仿佛她是一個負心人。
“多謝。”顧嫱雲淡風輕,似乎并沒有捕捉葉慕眼中的不甘。
“本以爲在下同郡主大人方可來日方長,卻不想讓九王爺搶先娶了去,可見緣分這東西,真叫人捉摸不透。”葉慕一邊說一邊做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情。
子顔此時終于明白眼前的境地,走到顧嫱的面前,對上葉慕的眼睛,這個男人,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不是說喜歡顧嫱?
“你這意思?難道你也想要娶姐姐麽?”子顔這性格就這樣,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可這并不代表她能退步。
葉慕像是終于反應過來面前的這個女人是誰,但面上的那種不屑的表情已經收不住了。
任他這樣大的一個人,如何會不知道面前的小郡主對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情。
可他仍然不能接受顧家将自己大老遠從江南叫過來,說的好好的,葉氏許他娶了顧嫱,他并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顧嫱,但說好的事情怎麽就反悔了?
他咽不下這口氣,覺得整個顧家都是在是瞧不起自己,他這人心态很好,卻不想這次仍舊不能釋懷。
“爲何不能?”葉慕冷笑一聲,就緩緩的說道,聲音很是平靜,似乎應該要娶顧嫱的是他。
子顔咬着嘴唇,終于忍住了眼中泛出的淚光,小聲的說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自然,子顔郡主,初次相見,在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子顔氣的眼睛都紅了,初次相見?他可記得上一次相見是在京城茶樓,他靜靜的坐在二樓的牆角,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像是玉雕一樣的五官,冰封的唇,明明那麽冷峻的五官,表情卻硬生生的讓他那般的溫柔。
“你是葉慕,江南來的,顧家夫人的娘家侄子,如今難道還要加一條?你喜歡嫱姐姐麽?”子顔一口氣像是倒豆子一樣的将那些他妄圖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當初她曾經在閨閣中幻想,如果她在葉慕的面前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葉慕将會是多麽的驚訝,并且感歎天下竟然有這樣一個女人如此的關注了解自己。
可是如今她真的在他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有的竟然是心酸,她并不恨顧嫱,隻是覺得自己同那葉慕,完全沒有緣分罷了。
果然葉慕就愣住了。
隻是這公子是讀過書的人,馬上就轉過腦子,輕笑道:“不知子顔郡主如此了解在下,隻是在下心中已經有顧嫱了,雖然她日後将嫁作他人婦,可今日在下的心情也難以收拾。”
子顔并沒有說什麽,眼神暗淡的就像是将要隕落的星星,什麽都沒有說,抿抿嘴,帶着自己的女官就走了。
顧嫱冷着臉,挺着背站在那裏,對上面前的男人道:“你這是做什麽?葉公子,顧嫱向來欣賞你爲人正直,卻不想你竟然也這樣卑鄙無恥?”
葉慕沒有想到顧嫱能這樣說自己,确實有些傷心了,隻是迅速的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好之後,就接着顧嫱的話說道:“若說卑鄙?誰有你們顧家卑鄙?雖說我們江南葉家沒有什麽政治地位,也不至于長公子被你們那般侮辱,說好的過來娶你,如今你嫁給九王爺,你可曾想過,我的面子要放在什麽地方?”
顧嫱氣急反笑,冷冷道:“這事情同我有什麽關系?難道是我叫你過來的?我叫你娶我的?你讀書不少,怎麽會不知道遷就于人是多麽錯誤的事情?”
她真的不明白,他願意做自己父母的棋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可顧嫱不願意。她不願意做顧丞相和葉氏的棋子,也自然不想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