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嫱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心中盤算着有多少的人出現在顧家,而有多少是自己要認識的,有多少是要在晚宴上過來敬酒的,自己又能喝到什麽程度才算完。
在重要的時候,來越多的客人就說明這家越來越雄厚的社會地位,如今顧家來了這麽多客人,也着實讓顧嫱知道,看上去已經有些氣息不勻的顧丞相府,仍然是這京城一霸。
她突然就想到蘇家。
如今的顧家同蘇家沒有什麽兩樣,在面上風風光光的,其實私下已經用看不見的速度倒塌,隻是這些人或知道或不知道,或裝作不知道。
小厮見此時的主角登場,趕緊帶着笑容迎上來,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道:“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在書房等您,早些過去。”
書房在後花園的東南角,據說那邊風水好一些,顧知章說他在那邊讀書總是覺得腦子清明,思考東西也特别快。
其實是因爲書房前面的一條小河,水流潺潺,絲絲涼意,腦子清醒那是自然的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顧知章将手中的毛筆放下,轉頭看着站在門口的顧嫱。
“你來了?”顧知章重新轉回頭去,裝模作樣的在紙上寫着什麽。
顧嫱冷笑。如今想要說什麽就說好了,在這裝什麽呢?她相信他已經要氣的爆炸了吧?不過沒有關系,她今日能來,就不在乎他會對自己說什麽。
“父親找我有什麽事情?”顧嫱自顧自的坐下來,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從來丞相府中的茶葉,要數書房的最好,當然她對茶葉這東西,并不是很在行,好喝就行。
顧知章終于是忍不住了,就重新将筆放下,繞過桌子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先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就故意壓低聲音說道:“嫱兒你難道是自作主張的妄圖嫁給那九王爺?你可知道,你這一步,讓我如何面對葉家公子?”
顧嫱噗嗤一聲就笑了,顧丞相還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顧嫱這樣的笑,他知道她并不是出自真心的,但這又怎麽樣?這個姑娘一直以來在顧家過的都不開心。
可事情并不能人人随願,他作爲丞相,也并不是時時刻刻都高興的,但并沒有必要因爲自己的不如願就去傷害同樣在一起生活的本家人不是?
“本來我就沒有打算嫁給葉慕,約定這事情的,難道不是父親你和葉氏?同我有什麽關系?”顧嫱覺得好笑,他們将事情自做主張的就決定了,如今聖旨下來之後,他們覺得面上無光?那爲什麽不早早的就不要将自己陷入這樣尴尬的境地?
作爲一個丞相,高瞻遠矚難道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她一邊想一邊覺得可笑,顧知章從來就隻是在乎自己,爲了保護自己的面子,從不曾想過那些被他掌握命運的人要怎麽辦。
“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官家聯姻是爲了什麽麽?嫱兒你失憶了我不怪你,可你做爲顧家的一員,至少應該爲顧家想一想,這個家庭不管怎麽樣,也養了你十幾年不是嗎?”顧知章就說道。
顧嫱冷笑,好在她失憶了,并不記得小時候的自己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不然現在他的話顧嫱說不定也是能相信他的。
如果人總歸還是要自私的話,那麽顧嫱覺得自己并沒有必要遷就顧丞相的自私。
“可我也是你的女兒,你可曾爲了我想過,我醒過來的這麽多天,你有沒有問過我喜歡什麽樣的男子?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身體是不是好一些,平日中都在做什麽?顧家給我帶來了什麽?這些你都沒有做到的話,你憑什麽要求我回報顧家?”顧嫱就道。
她的語氣很溫柔,之前每次回顧家見顧知章的時候,她同他說話都像是敵人一樣,兩個人唇槍舌劍,讓周圍的人都覺得這兩個人難不成是上一輩子的敵人。
顧丞相果然被顧嫱這樣溫柔的樣子鎮住了,半晌才說道:“我将你生下來,孝道你總是要盡的不是。”
顧嫱擡眼,手中的茶杯轉了一個圈,呵呵一笑道:“父親,嫱兒鬥膽問一句,盡孝道同嫁得好難道是有沖突的麽?或者您隻是想要展示您的權利,于是嫱兒嫁人必須要您說的算,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女兒喜歡的,是不是合适的?”
話畢,這個不大的房間中突然就傳來了一陣靜谧,這是一種在語言都停止之後沒有人再說話的尴尬,顧嫱起身,對顧丞相說道:“父親,有些時候接受并沒有多麽難,甚至也不尴尬,一直都是你自己将這些事情想得太複雜,不管怎麽說,嫱兒希望得到你真心的祝福。”
出門的時候,就看見後花園的中間已經有不少的桌子,這顯然又是一個宴席,顧嫱冷笑一聲,所謂什麽宴席之類的,從來都是官家相互認識交集的一個場所,而顧家總是喜歡提供這樣的場所,也不知道葉氏是很喜歡熱鬧還是喜歡虛榮。
隻是現在想一想,她的寶貝女兒顧知畫已經生病了,也并沒有得到三皇子的寵愛,在京城中完全就是一個笑話,都已經這樣了,還總是喜歡聚會,真的不知道她還有什麽能炫耀的。
不多時候,這些位置就坐滿了。
一扇屏風後面,傳來淡淡的香味,顧嫱落座,就見一個打扮幹淨利落的姑娘走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長甯公主邀請洛平郡主進去坐坐。”
這是長甯公主身邊的女官,長相清秀,氣質不錯,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卻并不恭敬,不卑不亢的樣子讓顧嫱心中不爽。
不過她心中也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個皇上半路封的郡主,同人家皇上的親妹妹是不同的。
屏風上繡着大好河山,蜿蜒峻嶺,驚濤駭浪,蓬勃之勢讓人大爲震驚,果然是皇家的姑娘,縱然心中有百轉千回,面上風光的樣子也讓人贊歎。
不論是在什麽時候都能坦然自若的人才叫人欽佩。
後面,長甯将手中的果子放在桌上,她的手指甲長長的,手指纖細,樣子平靜,擡眼的時候,似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壓了下去,隻是淡淡的問道:“洛平,恭喜恭喜。”
顧嫱跪在地上,長幼有序,誠然她是郡主,也要在皇上的長姐面前恭敬一些。
“你不必多禮。本宮本想着你同九兒何時能将事情定下來,卻不想如此的早,可見你也一個暢快之人。”說完,女官就從身後取出了一些東西,顧嫱擡眼看去,竟然看見一排女官都站在長甯的後面,手中端着托盤。
長甯仍舊是之前的樣子,漫不經心道:“這些東西本應該當衆賞給你,爲了防止外人看我們姐妹關系親密,但仔細一想,洛平你向來過的兩袖清風,若是突然有了那麽多值錢物件,定然要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惦記,就這樣給你也罷,本宮隻希望你一世長安,那些虛名無需再理。”
兩袖清風?
顧嫱的眼睛挑了挑,嘴角輕抿,難不成自己這洛平郡主十分貧寒之事竟然已經被人看的清楚了?那确實尴尬的緊,可如今想來,能像是她這般,将貧窮的日子過得坦然自若的,可京城也隻有她一個了。
長甯的心意她領了,她本以爲長甯對她那麽好,隻是因爲她看上去可憐兮兮,亦或是長甯有好生之德,卻不想,這其中的千般萬種,隻怪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子顔從長甯的後面走上來,也揮了揮手,身後跟着同長甯差不多長的隊伍,手中的東西也自然是給顧嫱準備的賀禮,這兩個身份地位都要高上顧嫱一頭的女人,出手大方,絲毫沒有吝啬的意思。
子顔自然不如長甯那般巧舌如簧,隻是哈哈大笑兩聲,就道:“姐姐終于是同九哥哥要成親了,要說這其中誰才是最大的功臣,那非我莫屬了。”
長甯轉頭擡眼看着這妹妹,心中暗笑。整個京城的人都以爲子顔是喜歡沈千山的,這本就不是空穴來風,隻是子顔确實愛過,但她隻是一個小姑娘,情情愛愛這事情,在心中種下的種子本就不是很強大,就仿佛欣賞一株美麗的花,花謝了,喜歡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若不是我退出了,憑着我的美貌,九哥哥定然是要喜歡我的,當然恭喜還是要有的,這些禮品啊就當是我爲你準備的嫁妝,作爲回報,你得帶我去院子中轉轉。”子顔仍舊是之前的樣子,天真無邪。
縱然顧嫱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同這兩位姑娘交好的,卻也由衷的佩服之前的自己,連這樣的朋友都能給自己撐場面,确實是一個風光的事情。
她趕緊起身,拉起子顔的手,給長甯行了禮之後,就準備要走,正是這時候,長甯突然就壓低聲音說道:“洛平,你哥哥有話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