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你抓住了,那麽随你們處置。”慕容姝的臉色難看,卻仿佛已經看淡了生死,平靜的吓人。
顧嫱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那張臉果然是可惜了,就這樣将她殺了,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将此女留下,日後定然是大患,必然不能如此。
沈千山接過話來道:“将她放在逍遙山。”
雖然不懂他的用意,但顧嫱仍舊點點頭。
當晚,顧嫱就睡在了逍遙山中,那是水上長廊的盡頭的一個房間,窗戶上挂着粉色的窗簾,上面繡着繁複的花紋,床周圍有窗幔,仍舊是粉色,輕盈飄逸,房間中有淡淡的香味,是女人特有的胭脂味道。
這是一個女人曾經用過的房間,如果是這樣的話,沈千山難道是背着她養女人?
這似乎說不通的,如果他有喜歡的女人,爲什麽一定找顧嫱呢?難道是看上了她的背景?
坐在床上思緒萬千,總覺得這個房間很是熟悉,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這一刻她似乎從來就沒有如此的強烈的想要記起來什麽,如果她能記起來,有些事情就不會像是現在一樣的手足無措了。
天黑的迅速,姑蘇涼帶着吃的進來,四下打量了一下,就坐下來說道:“這個房間好久都沒有人住了,也沒有人打掃,姑娘你就将就着住,也不過住一天便罷了。”
顧嫱并沒有在意,到是說道:“這個房間之前是誰的?”
姑蘇涼一愣,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将真相說出來,這個房間之前其實孫琳嬅住的,那個女人同自家姑娘本來就不對付,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這個,就是專門用來給客人的房間啊。”姑蘇涼躲避了顧嫱的目光,将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似乎根本就沒有将她話放在心上。
可顧嫱的眼神在姑蘇涼的身上移動之後,就知道她在撒謊,她越是這樣,顧嫱就越覺得這個房間不簡單。
隻是顧嫱什麽都沒有說,清洗一下就睡了下去。
深夜,窗外華燈初上,夜色動人,周圍昆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在這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明顯。
房間中很靜谧,遠處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被風吹得四散開去,細細小小。
顧嫱在床上呢哝着翻了一個身,她感覺自己似乎是身在一片虛無中。
所謂虛無,便是看不清楚周圍到底是什麽樣子,隻是層層的久久不能散去的迷霧讓人十分的壓抑。
她皺了皺眉頭,明明知道這隻是一個夢,卻還是對着虛無大聲的喊道:“有人麽?”
果然如她所料,沒有人的回應,她頹然的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似乎濕漉漉的,此時也顧不上了。
不遠處的虛無中,突然就出現了一點點的光,那是一個在移動的光芒,正向着她的方向來了。
她心中一動,比起緊張好奇更加多的竟然是害怕,那是什麽?難道是什麽怪獸不成?
如今她在夢中,不知道被怪獸咬一口會不會有些疼,如果能疼醒了自然是好的,怕就怕自己被那怪獸折磨的要死要活,最後才醒過來。
明明知道是假的,卻在心中仍舊希望能假的幸福一點。
她起身往那個燈光的方向摸去,弓着身子,步伐緩慢,終于到了那燈光的旁邊。
那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她雙手提着燈,背對着顧嫱,似乎在眺望什麽。
如今周圍全是霧氣,迷茫一片,她能看出來啥?
可讓顧嫱驚出一身冷汗的竟然是——那女人的背影,同她如出一轍。
難道是在夢中看見了自己?那麽她背對着自己到底是在看什麽?
顧嫱撞着膽子就走上去,在她身後三步遠的位置,清了清嗓子,發出了一種自己都覺得奇怪的聲音問道:“你在看什麽?”
那個背影一動不動,仿佛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難不成這是一個塑像?可能将她塑成這樣真實的樣子,整個京城哪怕是全國都沒有那般有才能的工人。
既然她不動,顧嫱心中一橫,就走上去,對上那女人的眼睛的一瞬間,她已經做好了要尖叫的準備。
可她看見那女人的眼珠一轉,也看了自己,目光相對的時候,顧嫱全身上下都打了一個寒顫,那是實打實的被自己吓到了,果然背對着自己的那個人就是她,一模一樣的臉,動作表情都是一樣的。
她就是……她,可即使是在夢中,這個夢也太蹊跷了。
“我等你好久了。”夢中的顧嫱說道,接着她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那是顧嫱從來就沒有看見過的自己能露出來的那麽好看舒心的笑容。
純淨的好像是春天化了凍的雪水一樣,就連其中也帶着一絲絲的甜意,讓顧嫱這些天緊繃的神經一松,鼻子一酸,便要哭出來。
最終自然是沒有那麽做,顧嫱隻是站在那裏,面無表情,聲音有些緩和的問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麽?”
她是一個失憶的人,過去便是一個迷,人們常說時間會告訴他們一直期盼的答案,可一個連問題都忘了的女人,答案應該是什麽呢?
她迫切的希望有人告訴她能做什麽,怎麽做,可她也迫切的尋找一個能信得過的人,對她和盤托出。
顧嫱先是一愣,接着就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好歹應該看看自己是一個什麽怪物了。”
說完,夢中的顧嫱突然就變得猙獰起來,之前那淺淺的笑容突然崩離,她的嘴巴在不斷的擴大,擴大到常人不能到達的尺度,接着眼睛詭異的扭曲在一起,整個人的獰笑就像是古書上描寫的鬼魂一樣。
顧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怕,可是她在面上仍然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還強撐。
“你看看,你自己變成這樣,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顧嫱,你不是怪物是什麽?”那夢中的顧嫱一邊說一邊就扭曲在一起,五官和身子扭成了奇怪的形狀,最後消失在身後的虛無中。
不知道是多麽大的空間,顧嫱就像是傻了一樣的站在那裏,她是怪物?
周圍突然就刮起了大風,四周的一切都在倒塌,那些虛無的大霧退去,她還沒有來得及看看周圍的景色,就從夢中驚醒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濕漉漉的,她已經被吓得出汗了,大口的呼吸了兩口空氣,即将要平複心情的時候,她終于發現了不對。
從窗戶外面吹進來的風——爲什麽同在夢中的時候是一樣的?那個力量,那個溫度,那種冰冷的仿佛要将顧嫱蝕骨的寒冷?
她起身輕聲的喚了一聲姑蘇涼,沒有人回應,估計姑蘇涼也去睡了。
無奈,她起身走到窗邊,準備将窗戶關上的一瞬間,她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那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并沒有什麽不同,讓她真的感覺到渾身不自在的,其實是因爲窗戶前面站了一個人。
她突然就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似乎在久遠的時候,也有一個這樣的身影站在她的窗戶前面,甚至位置都好像是一樣的。
她來不及多想,便蹑手蹑腳的爬上窗戶,猛然跳出去,接着就滾在地上,轉頭看着窗戶的方向。
如果窗戶外面的人是一個高手想要她性命,那麽在她睡覺的時候,那個高手完全可以輕易的得手,可那個人沒有那麽做,就說明她要麽身手不怎樣,要麽根本就不是想要她的命。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樣做,在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身體完全的接受了,就好像是本能反應。
或者……之前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就是這樣做的?
她還沒有來得及定下身子,就聽見窗邊的黑暗處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清冷中帶着一絲嘲弄:“顧嫱,你果然還是未變,所有的人都說你失憶了,我差點就相信了,如今看來,你一定是有什麽詭計,說來聽聽?”
那個聲音她不止一次的聽見過,隻是一瞬間想不起來罷了,于是顧嫱站起來,盯着黑暗處微微皺眉,問道:“你是誰,半夜站在我的窗前,難道是想要找我聊天?”
女人笑了起來,從暗處走出來,顧嫱擡眼,借着月光就看見那女人竟然是之前被綁在水牢中的孫琳嬅。
是那個日記冊子中說什麽都要殺了的女人,她怎麽會在這裏?
當初顧嫱一心想要将她殺了,若不是姑蘇涼從中阻撓,如今這女人怎麽會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隻是當初自己的心不夠狠罷了。
但在這一瞬間,顧嫱想到的是,下次有機會,她做事情要更加的狠毒一點,不要給自己留下一絲隐患,之前她放了孫琳嬅,現在就要爲自己的軟弱付出代價。
“沒想到吧,我不但沒有死,還活的好好的。”孫琳嬅往前走了兩步,讓自己完全的暴露在月光下,炫耀自己的“重生”。與她來說,能離開水牢,能出現在沈千山的身邊,就等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