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贖罪。”素歌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最後隻能是這樣說出來。如果不是自己看錯了人,怎麽會将顧嫱放到那個危險的女人的身邊。
明明知道自己家的主子那麽喜歡顧嫱,卻沒有好好保護她,這次的罪過大了。沈千山一動不動,就好像是沒有聽見素歌的話一樣,接着他就起身,走到素歌的面前,手都揚了起來,卻沒有打下來,他此時氣的已經失去了理智。
錦夜擡眼看着沈千山。
“主子,當務之急是将洛平郡主救出來,若是晚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錦夜跪着走上來兩步,十分誠懇的說道。
沈千山似乎也在想這個事情,卻仍舊不能出了心頭這口氣。
“逍遙山上的所有的人…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顧嫱,懂了嗎?”沈千山将手搭在素歌的肩膀上,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剩下的話淹沒在突然而來的狂風中。
狂風大作,正殿前面的樹木搖搖晃晃,空氣開始變冷,顧嫱和姑蘇涼兩個人在水牢中已經很長時間了,刺骨的涼水讓她們的腿有一種不屬于自己的感覺。
最開始的疼痛和冰冷已經不算是什麽了,到現在的沒有知覺才是最可怕的。顧嫱在心中的盤算很簡單,首先自己的腿将會感覺不到任何的刺激,接着腿部就會因爲被水泡了而一點一點的發脹,總之最後整個腿都會廢掉。
在那之前,自己如果能被救出去,當然好,但是如果不能,自己的腿要如何?
姑蘇涼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迷迷糊糊的,似乎是在睡覺,顧嫱不忍心打擾她。
隻是在這一瞬間,她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後悔,如果自己沒有來找沈千山,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也不會是如今的境地。
劇烈的風從窗戶中吹進來,姑蘇涼似乎是感覺到了風的強大,她們身上的衣服很薄,冷意早就已經侵襲了身體上的所有的地方。
“姑娘,你還好嗎?”姑蘇涼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架,卻還是堅持着問道。
顧嫱也無奈的笑了笑,就一字一頓道:“涼兒,之前有一群人找過來我,說是我骨骼驚奇,是一個練武的奇才,這次如果有命走出去的話,我在想要不要找到他們,然後學習一下武功?”
她的聲音已經不大了,整個人隐藏在黑暗中,姑蘇涼艱難的轉頭,卻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她似乎是在笑的,如此的情況下,她能笑的出來也算是一個人物了。
姑蘇涼将頭轉回來,也跟着笑了,接着就道:“姑娘,你已經過了那個年齡了,不過人這一生,若是喜歡什麽,大膽的去做也未嘗不可。”
她的聲音仍舊很平靜,将身體上的痛苦隐藏起來,努力的調節自己的呼吸,她這樣做,不過是爲了不讓顧嫱擔心,雖然她也知道,如今的顧嫱同自己并沒有多少的感情。
本來那麽有血有肉的一個姑娘,永遠勁頭十足,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可是爲什麽在關鍵的時候,竟然出了這檔子事情?
換做是誰都會崩潰的吧?好在顧嫱雖然已經失憶了,骨子裏面的那股子韌勁卻還是在的。
長久的沉默,兩個姑娘因爲在水牢中,要克服身上的寒冷,還有心靈上的折磨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說談話能讓兩人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在稍微沉默的瞬間,身體上的折磨一下就湧上來了。
“你知道孫琳樺嗎?”顧嫱全身都在打顫,即使身體已經在慢慢的适應寒冷,也在降低自己對周圍的環境的要求。
姑蘇涼先是一愣,接着就奇怪的反問道:“姑娘你怎麽還記得那個姑娘?那姑娘我當然是認識的,并且她同你也算是有些淵源,但如果你連主子都不記得的話,是不會記得那個微不足道的女人的。”
顧嫱的手被反綁在背後,上面是沾了水之後更加堅韌的繩子,加之自己泡了水有些浮腫的手臂,同繩子無縫的貼合到了一起,上面已經勒出了痕迹,顧嫱看不見,也不去想。
顧嫱身上有很多奇怪的技能,有些時候也能說出很奇怪的話,姑蘇涼本應該習慣的,可是如今她說出來的女人的名字,那曾經是逍遙山上的一個叱咤風雲的人物。
孫琳樺從小在江南生活,不同于江南姑娘的溫柔似水小家碧玉,她身上竟然帶着一種北方人的強壯灑脫。
可是她的美貌仍然帶有江南一帶的特點,因爲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是能幹淨利落,她很得主子沈千山的欣賞。
那個時候,同期的孩子很多,能得到沈千山的賞識,對于這些對感情還沒有什麽理解的孩子來說,基本上就是青睐了,甚至這些年齡上相差不大的孩子,都在私下認爲,主子就應該找像是孫琳樺這樣的,長相好看的,能力超群的,一心一意的女人。
大概是因爲眼目短淺,這些孩子還不清楚,感情這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喜歡就像是一陣風一場雨,說來就來了。
因主子對孫琳樺的格外偏袒,幾乎在逍遙山所有的人都認爲,主子将她娶過門隻是早晚的事情,最可怕的是,那時候的孫琳樺自己在心中也是這樣想的。
她對逍遙山宮主夫人的這個位置已經蠢蠢欲動,做派和性格同之前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直到顧嫱的出現,那個姑娘才知道,主子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那樣的感覺,而那種感覺,是她在主子身邊那麽多年從來就沒有過的。
如今姑蘇涼回想這些事情,緩緩的說出來的時候,竟然能那麽的平靜,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這個故事也隻是一個故事罷了。
顧嫱靜靜的聽着,想到那日晚上,日記冊子上面的字,她很奇怪也很驚訝,那個女人是未來的自己,希望自己能保住“自己”的孩子,隻要殺掉孫琳樺就可以了。
按照姑蘇涼今日的話,孫琳樺是喜歡沈千山的,并且她被沈千山關在水牢中,也就是說,孫琳樺一心想要弄死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同沈千山的孩子。
都有孩子了?顧嫱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但隻要她稍微有些智商,将這些事情串聯起來,就能從裏面找到蛛絲馬迹。
看樣子很多事情,最後也都沒有什麽改變,這大概就是命運,兜兜轉轉,該出現的人,還是一樣會出現,那個本來就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不管經曆什麽,都還是站在那裏的。
思及此,顧嫱轉頭,姑蘇涼同樣隐藏在黑暗中,她絲絲的吸着涼氣,似乎身上難受的已經不能控制了。
若不是習武之人,換做是一般的姑娘,早就要死要活了。
可顧嫱沒有發現的是,她一個大家小姐能堅持到如今,也是難能可貴的。
“涼兒,我們要想辦法出去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蘇霜凝得逞!”顧嫱一邊打顫一邊說道。
聲音出口的時候就已經變了,姑蘇涼聽着好笑,卻還是認真的想了想,她在這江湖上混了那麽多年,什麽樣的事情都遇見過,被困住也并不算是什麽大事情,像是被困在水牢中,如果掙脫的話,并不難。
隻是她一直都沒有動,因爲她身邊有顧嫱,在沒有搞清楚蘇霜凝是不是真的想要顧嫱的命之前,姑蘇涼覺得在水牢中雖然受一些皮肉之苦,卻不至于喪命。
誠然保護顧嫱這個事情,她做的是越來越難了,因爲顧嫱的強大,所有的有私心的人就都出現了,她周圍的危險就越來越多,姑蘇涼就算是不想要承認,自己已經力不從心了。
因爲沈千山的關系,姑蘇涼盡力了。
她向來是一個開明的姑娘,事情已經到此了,那麽盡力的讓顧嫱免受更加多的傷害就是她要做的事情。
姑蘇涼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性格在她的一生中,讓她少走了多少的彎路。
“如果姑娘你想好了,那麽我就将你救出去,但如果你出去了,你要面對的,就是同蘇霜凝的正面較量,并且勝算不大,你可知道?”
姑蘇涼說的很清楚,蘇霜凝家世不錯,更加重要的是,她的背後有自己的父親也就是沈千山的舅舅在撐腰,可以爲所欲爲,甚至朝廷都要忌憚三分呢,可顧嫱本就同顧丞相關系微妙,兩個人表面和諧,其實背地裏已經各懷鬼胎,顧嫱想要真正意義上的同蘇霜凝反抗,很難很難。
顧嫱認真的想了好久,身上的不适讓她的腦子也有些遲鈍,可她在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後,就道:“換做是之前的我,選擇也理應如此,我隻是失憶了,并沒有改變,好在之前我的口碑不錯。”
姑蘇涼沒有看見,顧嫱說這話的時候,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又亮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