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立政殿裏面,長孫皇後得到了這個消息,還特意派人打聽了一下。
得到回報的皇後大發雷霆,“敗家,簡直是喪心病狂的敗家,這個混小子,如果錢太多沒地方花了可以送到宮裏, 竟然就這麽一把火燒了?他要幹什麽?”
一把火燒了?
當時市面上流通的錢大多數銅币,可是燒不掉的,所以不了解情況的人基本上聽不懂皇後的意思,其實是因爲皇後讓人打探到,杜家商會收購上來羊毛之後,連氈墊子都懶得加工, 直接一把火燒了幹淨。
也就是這個年代沒人在意環境問題, 要不然肯定有人要狀告杜少清破壞污染環境。
不明真相的皇後派人把杜少清召進了宮裏,杜少清卻含糊其辭蒙混過關。
出了宮門, 他給商會下令,收購的羊毛打制成羊毛氈子好了,即便是不那這個做生意賺錢,最起碼也能少讓人家說閑話。
長安百姓紛紛嘲笑杜家商會走了一步臭棋,羊毛氈子是一種雞肋般的東西,如果用作保暖,太過生硬,代替不了衣物或者羅衾被子等。
而且打制麻煩,費工費力,貧苦百姓不在乎好壞的這幫人或許需要,但又買不起,家裏也不見得有幾隻羊,所以想要大批量經營這個東西, 不僅困難,而且這個生意很難賺錢。
反倒是那些暗中監視杜少清的人笑了, 杜少清的确是在全心全意履行約定,收購羊毛毫無用處, 目的是資助西突厥,但爲了模糊朝廷的視線,杜少清才不得不展開羊毛氈子的生意,這一切是那麽的合理。
所以沒有等到三個月,從西突厥在邊境賣掉了第一批羊毛開始,他們就給杜少清送上了誠意,讓人見到了被俘的杜三爺夫婦,二人雖然滿面滄桑,但已經改善了居住環境,沒有被虐待。
除了杜少清跟武照兩人,旁人誰都不理解杜少清的做法,雖然看似一隻羊的羊毛一文錢沒多少,但放在一個普通人家,很多人忙碌一個月也未必見得能有幾十文的收入。
如果放在養羊大戶西突厥手上,那就不得了了,西突厥有多少隻羊?再乘以一文錢,是多少?至少上萬貫甚至十萬貫了。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羊毛屬于可再生的東西,剪了之後很快就能長出來,這樣一年下來的收入可不得了,所以西突厥根本沒跟杜少清還價就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大唐國庫一年純收入才多少?貞觀四年一場國戰平滅東突厥,所耗軍費也不過幾十萬貫。
杜少清這般大手筆的散财,連不問外事的長樂公主都看不下去了,這天晚上睡覺前她準備問清楚。
“夫君,現在外面都不叫你杜神醫和杜驸馬了你知道嗎?”公主幽怨道。
“哦?那叫我什麽?杜先生?還是杜少保?是小杜還是老杜?總不能跟你一樣稱呼我爲孩子他爹吧?如果是女子貴婦還可以考慮,男的不行。”杜少清打趣說。
公主呸了一聲,俏罵丈夫不正經,“都不是,大家都叫你散财童子。”
噗……散财童子?杜少清差點吐血。
“我都三個孩子的爹了,還童子?這不是咱家閨女的稱号嗎?外面這幫人怎麽這麽不着調?”杜少清埋怨說。
公主氣惱道:“人家不着調?我看是你不着調才對。
稱呼你爲散财童子那是好聽的,更多的人稱呼你爲敗家子,大唐第一敗家子,古今敗家第一!”
聽到這個消息,杜少清不僅沒生氣,反而撫掌大笑,“這個好,可以青史留名啦,我喜歡,比那散财童子之類的通用虛名強太多了。”
“好什麽呀!别鬧了,咱家現在都淪爲長安城的笑柄了,妾身都出門都被人家恥笑,最近半個月兒子已經跟人打過三次架了。
你怎麽能裝作不知道呢?”公主委屈得差點流眼淚。
“等等,咱們出門被人家嘲笑的事情是我意料之中,可兒子跟人家打架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呀,到底怎麽回事?不是交代了這小子不許仗勢欺人的嗎?”杜少清生氣道。
公主更加委屈,“什麽仗勢欺人,兒子是被打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孩子的親爹,都不會向着孩子說話。”
……杜少清登時傻眼,不會吧,有猛虎護身都吃虧?
公主埋怨說:“都是你教育的好,說要打架就親自動手,兒子乖巧聽話,真的拼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上去跟人家打架,打一次輸一次,你是沒看到,兩個眼圈都被打青了。”
杜少清驚愕道:“不是吧,照你這麽說,是咱家兒子主動去找着上去挨揍的?”
“你以爲呢?
你整天去忙,沒時間看孩子,把兒子送到秦伯父身邊就不管了,我去看了一次,秦伯父說,仲兒這孩子别看年紀小,但嫉惡如仇很是像你,出去玩的時候聽到别人非議杜家,打不過也要上去打,已經好幾次了。”公主白了丈夫一眼解釋說。
杜少清讪讪笑道:“恐怕秦伯父是想說仲兒護短最像我吧。
那現在呢?你有沒有教育好兒子,别讓他出門找揍了?等學成了武藝再出門多好。”
“沒有。”公主搖頭。
“不對呀,往常你最是護着兒子,不會看着他跟人打架不管吧?”杜少清不解。
“我說通了萱萱,把大貓送了過去。”公主一臉淡定的說道。
噗……杜少清笑噴了,這不是大喘氣嘛,就知道夫人不會不管兒子的,這一手比任何教育勸止都有效。
“真是有趣,往常你最不喜孩子跟人打架,現在倒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主動給兒子送去了個幫手,這不是教唆孩子出去欺負人嗎?”杜少清笑着說道。
公主有些傲嬌道:“那是往常,現在我的兒子被人打了,怎麽能這麽算了?孩子打架誰也管不住,我甯可兒子打完了人咱們去給人家賠罪,也不願看着兒子被打吃虧。”
杜少清摟着夫人誇獎道:“夫人這話已經得了護短的精髓,看來以後在教育孩子方面我們可以統一戰線了,但願别把兒子慣壞了,其實有時候吃點虧也好,你看咱們女兒,現在不是安分了許多?”
“别提女兒,如果不是我攔着不讓她出家門,她早就帶着大貓挨個去拜訪長安城排的上号的貴族公子了,論起誰最疼仲兒,萱萱比你我都看得重要。”公主略顯頭疼道。
這算什麽?一家子護短嗎?
“算了算了,早點睡吧,孩子由你管着我放心。”杜少清催促道。
等等,睡覺?睡什麽覺?差點被你繞進去。
公主醒悟過來,繼續追問道:“孩子的問題先放一放,我說的重點是咱家能不能别再收羊毛了,弄得出門人家看我們杜家人都像看傻子一樣。
咱們做個什麽生意不行,非得做羊毛氈子生意?
實在不行你就把這個生意轉出去……”
“轉出去?
那可不行,這可是咱家發财緻富的大生意,将來發展的好了,甚至能超過杜家商會現有的所有生意。”杜少清打斷說。
公主滿臉的不信:“大生意?夫君你别唬我了,雖然妾身不擅經商,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吧,哪有天天往外撒錢的大生意?”
“這就叫,他人笑我太瘋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杜少清得意說。
“這還不算什麽,更有一小部分人在背後議論說,你杜少清通敵,故意在給西突厥送錢。
如果不是這個謠言,長安城誰敢背後議論咱們家?人言可畏呀!”公主眉頭緊鎖,顯得十分擔憂。
杜少清收起了嬉皮笑臉,認真的反問了一句:“那麽既然有這個謠言,爲什麽我那皇帝老嶽父穩如泰山不管不問呢?”
啊?公主愣住了,可不是嘛,長安城都沸沸揚揚了,父皇不可能不知道,爲什麽沒動靜呢?
自己也是急糊塗了,忘了這一層,難道是有什麽深意?
整理了一下思緒,杜少清嚴肅說道:“知道瞞不過夫人這個枕邊人,所以還是跟你和盤托出吧。
隻是有一點,聽完之後你得保密,連咱們自己家人都不能說,包括兩個孩子。”
于是杜少清從三叔三嬸被擄走解釋了一遍。
公主捂住了嘴巴驚駭萬分,随後滿是懊悔道:“都是妾身不好,沒能看護好兩位長輩,這些天沒見也忘了問候一聲……”
杜少清輕輕拍着公主柔聲安慰說:“這不怪你,誰能想到對方如此兇惡,現在事已至此咱們别再節外生枝就好。”
“我去找父皇幫忙吧,雖然這是咱們的家事,但三叔三嬸也是大唐百姓,西突厥從長安城擄走大唐百姓,這也是國事,父皇不能不管。”公主正色道。
杜少清笑了,“沒看出來,到底是皇室公主出身,這份眼光朝中恐怕許多人都不及夫人你。
不過不用去了,我去過了,嶽父跟你一樣反應,如果是平時,不惜發動國戰去對付西突厥都行。
但現在不行,大唐連年征戰,需要五年的發展才能站穩,所以根本不能動兵,西突厥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出手的。
想要救人,就得緩緩圖之。”
“那咱們就這麽一直收羊毛?萬一這樣持續資敵,将來是要出事的。”公主擔憂說。
“放心吧,這是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案,外人看似是資敵,其實是給他們的毒藥。
而且羊毛生意可以做,你看好就是了,這一切都在我跟小武的掌控之中,大唐隻有陛下跟我們幾個知道。”杜少清自信滿滿的說。
公主不再追問,男主外女主内,自己不太懂生意,問太多機密也不好。
“哎,但願早些救回三叔三嬸,免得他們在草原受苦,要是年節少明從江南回來,咱們怎麽交代?”公主感慨說。
“所以才要瞞着他,什麽時候瞞不住了再說吧。”
安撫好了家裏的心情,杜少清回到醫館專心行醫,好像是一個不問世事的大夫一樣。
武照一人操控杜家商會,收購羊毛打制羊毛氈子,至于說制造困難還有銷路問題,放在杜家商會都不是問題,杜少清讓人發明了打制羊毛氈子的機械,代替了人工,成本一下給降到了最低點。
同時東北方面正在大力建設,那裏家家戶戶需要火炕,羊毛氈子雖然不能做棉被,但鋪在火炕上面做墊子還是不錯的,多鋪幾層可比稻草強百倍,所以很受東北地區的歡迎。
當一件事情一成不變天天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習以爲常不再感到奇怪,所以沒有什麽永恒的話題,長安城對于杜家商會收羊毛的熱議持續了三個多月就沒人再奇怪了。
反而有心人已經發現,杜家的氈墊子生意步入了正軌,甚至越來越紅火。
這樣轉而有一群人開始羨慕杜家商會的經營手段,幹什麽生意都能幹好。
西突厥通過眼線知道了這個情況,當然不樂意了,他們要的是杜家商會源源不斷的給自己送錢,而不是幫助杜家商會這麽賺錢。
所以他們提出加價,杜少清十分爲難的答應了條件,羊毛收購價格翻倍,兩文錢一隻羊的羊毛。
而賣給東北地區的羊毛氈子不加價,明擺着告訴西突厥,我在賠本做買賣,西突厥高興了。
就是要讓杜家商會吸大唐的血來養肥自己,這樣彼消我長,很快就能超越大唐。
所有這些其實都是杜家商會造出的假象,杜少清真正的大殺器其實在長安以北的新城,那是占領了東突厥以後大唐營建的城池。
本來是用以管理草原諸部的,後來接受杜少清的提議,實施步步爲營的建城方式,完全掌控北方草原。
而杜家商會入駐新城之後就大肆開展貿易,解決了北方草原百姓很大的生活難題。
這座城池偏西一些,所以從西突厥收購的羊毛,會直接揍北方邊境草原運到新城。
外人看似這些羊毛很大被焚毀或者轉運到長安,實際上焚毀的都是次品和劣質的,運走的也不在是簡單的羊毛。
新城裏面杜家商會建立了一座龐大的嚴格保密的羊毛加工産業鏈,讓羊毛經過處理變成柔軟的可以紡織的羊毛線,然後統一運回長安進行二次精加工,到最後是要做成毛織品衣服的。
而這一切西突厥是查不到的,因爲新城這座城池完全處在朝廷的掌控,以前建城的時候沒人看得上,現在也不過經營一些供給草原百姓的柴米油鹽布匹之類的,生意太小,杜家商會直接給全城壟斷了。
正是因爲這些有利條件,杜少清才可以堂堂正正的算計西突厥,這是一種陽謀,可惜對方隻看到了利益,沒看到危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