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場面，狄仁傑機智笑着化解道：“當然啦，這可是我的胞弟，自然是跟我有幾分相像的，王大哥咱們這麽熟悉，你自然是眼熟的。”
“是嗎？”王玄策有些不确定。
“當然，知道你肯定會喜歡舍弟, 早就想帶他拜會你了。
來來，小弟，過來跟王大哥行禮，他可是爲兄的摯友。”
狄仁傑不容質疑的一手拉住小萱萱，一手拉住王玄策，兩手同時暗暗用力，明顯是在給兩人傳遞信号。
都是聰明至極的人物，王玄策帶着疑惑的目光端詳着‘狄迪’小朋友, 片刻之後恍然大悟般散開了眉心, 額頭上漸漸冒出了冷汗，吓了一跳，鬧了半天這位不是小萱萱嗎？
老天爺哎，幸虧剛才沒抱住，這要是抱住了，恐怕這會兒自己已經葬身虎口了吧，師父都救不了。
王玄策吓得夠嗆，心中暗自慶幸，當然這都是心理鬥争，接到狄仁傑的信号，還有眼前小萱萱一再表現出的敵意，王玄策就算再傻也不敢拆穿她。
小萱萱看到這裏，知道王玄策已經怕了, 揚起小腦瓜高冷的輕哼一聲，随後極爲不情願的草草行了個禮, 這番動作跟表情，惹得圍觀之人哈哈大笑, 都說這小孩太有個性了。
“各位，難道今日各地才俊雲集在此，不如我們來一場以文會友如何？”王玄策爲了緩解尴尬，連忙岔開話題朗聲對二樓的考生喊道。
此言一出，立馬有人呼應叫好，“咱們就比作詩賦文，外加行酒令好了，這麽多人，一定熱鬧！”
也不知道說着話的是不是酒樓掌櫃請的托兒，這麽多人，行酒令是一個個來的，不知道行到什麽時候才能輪過一遍。
不過也有人出言反對的，“舞文弄墨詩詞歌賦這些，平日裏大家都玩得沒意思了，爲何不玩點新鮮的？”
新鮮的？玩什麽？你倒是出個主意呀！
很快現場就七嘴八舌的熱議起來，還是王玄策出聲制止了喧嘩。
“諸位，大家這麽說，怕是到明天也整不出個玩法，還是推出幾人商量一二的好。”
要說推選出來幾人，其實也都是定好的，這時候就要按資排輩了，什麽身份出身，還有名望才能啦，相熟的都有個評判，不多時就選出了十人。
而且還是不算是杜氏一門弟子的十人，都是各地來的有名才子。
王玄策主動承擔起了中人的角色，點名崔灏道：“論年紀崔兄最爲年長，您先說個玩法大家讨論一下？”
崔灏搖頭道：“别看我癡長幾歲，可也不敢搶了大師兄的風頭，還是讓我家師兄說吧。”
狄仁傑也不推辭，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随便！
嗯？？？好多人都沒聽懂一樣看向了他。
王玄策嘴巴微張：“沒、沒了？”
狄仁傑小手一攤，“沒了，随便玩，比什麽都可以。”
嘶……全場都驚呆了，這小孩也太狂了吧，比什麽都可以？這麽牛氣嗎？
我滴娘哎，今年是怎麽了？小孩子都這麽逆天？一個個口氣牛大，一點不給我們生存的空間呀。
好吧，王玄策也沒想到，平時聽謙遜的懷英賢弟，今日怎麽有點鋒芒畢露呢？
于是他轉頭看向了趙郡李氏的李敬玄，“敬玄兄也年長于我們這些人，您說比什麽呢？”
李敬玄出身名門世家，當然不會落了風頭，同樣傲然道：“比什麽沒所謂，關鍵是要跟誰比？
我隻有興趣跟杜氏門人交交手，杜驸馬奪下了大唐第一才子的名頭，蓋壓同代，不知他的弟子學到了幾分真傳？”
狄仁傑幹脆利落道：“奉陪！”
寒月明忍不住小聲問道：“大師兄，今天你是怎麽啦？惜字如金嗎？是不是嗓子壞了不方便說話呀？”
狄仁傑微微一笑解釋道：“廢話沒用，實力見真章！”
“真的被二師兄說中了，惜字如金。”常百草感慨道。
這時小萱萱很是不屑的笑着提醒道：“兄長别這麽說，會吓跑他們的，就怕對面水平太渣陪不住咱們呀……”
噗……李敬玄差點吐血，這小鬼哪裏來的？太太毒舌了吧？
除了杜家子弟之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他們哪裏知道小萱萱毒舌的可怕？
王玄策笑着打圓場道：“狄迪小弟别擔心，對面可都是頂尖才俊，在各地都難逢對手，吓不到的。”
跟着李敬玄來的李敬心不耐煩道：“啰裏吧嗦的有什麽用？既然這樣那就找個中人出題，直接開比得了，我們這邊所有人一派，你杜氏門人是一派，較個高下。
輸了，那就滾下去！”
嗯？？？這是還記得剛剛的仇怨呢？
如果沒有這最後一句，估計不少人都不會在意他的語氣，甚至還有人誇他爽快，但最後這句直接拉低了他的層次。
李敬玄喝退堂弟道：“退下，我們今日純粹是以文會友來的，不是讓你争強鬥狠解決私怨的。”
王玄策自願站出來當中人，所有人都說這位王公子口才絕佳，說話辦事老道，是上佳的人選。
“既然各位都謙虛不願出題，那麽在下有個提議。
之前有仁兄說詩詞歌賦這些都俗套了，大家日常玩倦了，想玩點新鮮的。
這樣，咱們都是考生，爲科考而來，科考出題有實用的策論，咱們也比點實際的東西。
效仿當年的百家争鳴稷下學宮，來一次争鳴之辯如何？每次選出一個題目，你們兩方各自說說觀點，誰能說服對方，就爲勝出者。”
好！精彩！許多人紛紛叫好，這樣的比試才有意思，争鳴辯論呀，好像大家都隻是在古書中見過吧，如果現在這個年代還能重現，那真是盛事美談。
于是乎這個提議被所有人拍手通過，中間人王玄策，評判者是諸位圍觀的學子，同時他們也出題的公議者。
對決雙方一邊是杜氏門人，一邊就是之前推出的十位出主意的各地才子。
第一題論什麽？衆說紛纭，最終有人想出了一個題目，論一個傲字，今日大家都是心高氣傲之輩，特别是兩個年級最小的兄台，直接刷新了大家的認知，對于這一點，是有争議的，那就擺出來論一論。
小萱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們比什麽不好，比傲？誰能傲過我兄長呀，他平時常說，不要跟我比，我懶得跟你比。”
噗……真是語出不凡，狄仁傑直接吐血，觀衆席的衆人瞬間笑了起來，如果真有這句話，那狄仁傑這個小孩子絕對夠傲了。
常百草拉了一下小萱萱說道：“不對呀，你記錯了，大師兄說這話不是爲了表現傲氣的，那是跟大家比懶呢。
原話是這樣的，不要和我比，我懶得跟你比。”
“對呀，咱倆說的好像一字不差的，我沒說錯呀！
你看他多麽傲氣，根本看不上我們，不屑跟我們比試。”小萱萱重複着，同時還不忘抱怨。
嘩……這下可好，全場沸騰了，這第二個解釋比第一個更絕，用在比試懶惰上面，再貼切不過了，這兩個小孩子是上天下來的笑星嗎？也太滑稽了吧。
完了，被自己人補刀了，撲通一聲，狄仁傑倒在了一旁。
衆師兄弟連忙拉起，狄仁傑真的想假裝自己是透明的，太丢人了，自己就這點老底，被無良的師弟師妹全給抖摟出來了，以後還怎麽出來見人？
當然這話他是說過的，既不是想表現自己懶，也不是想表現自己傲，平時相處的都是同門師兄弟，除了小萱萱之外，跟幾個師弟比試，有點欺負他們的感覺。
可如果是跟小萱萱的話，比試的難度或者輸赢還在其次，一旦比試就是沒完沒了，所以狄仁傑幹脆直接繳械投降拒絕比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兩個版本的理解。
“我以爲，人該有傲氣，我自生來我自傲，财富于我是糞土，名利于我是浮雲，求得先賢聖人訓，天地人間唯儒生！”李敬玄一套開場白，直接闡明了直接的觀點，以自己儒家傳人的身份切入辯論，李恪引來了旁觀者的連連喝彩。
畢竟在場的全都算是儒家傳人，在經曆過漢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士子層面就是儒家一門獨大了，如果誰站出來公開聲明是其他學派傳人，恐怕會被他人集體抵制和打壓。
借助儒生這個外表來赢得觀衆的贊成，有點卑鄙了，但杜氏門人這邊，可不會就此認輸，他們雖然對外也堅持自己是儒家，但這些年來杜少清沒少開導，思維很是開闊。
能把一群從小受儒家學術熏陶的孩子們，引導成不拘一格的人才，首先杜少清得說服他們放棄先入爲主的成見，也就是打破唯儒獨尊的看法，客觀的去看待事物。
像這種辯論什麽的，别的地方有沒有不知道，杜少清醫館裏可是家常便飯，不說辯文了，就是學醫來說每日師徒辯證一項絕不可少。
崔灏站出來朗聲道：“家師說過，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
同樣是一句不俗的開場白，一下就壓住了嘈雜的議論聲，所有人都被崔灏帶入了他陳述的觀點裏面，并且一步步從心理上說服自己，接受了崔灏的觀點。
直到最後結語的時候，崔灏博得了一個滿堂彩，根本不用王玄策這個中人，在這個論題上面，雙方高下已經很明顯了。
因爲對方的人也忍不住鼓掌贊成，那還說個什麽？
李敬玄面上撫掌贊成，心裏暗罵崔灏卑鄙，自己雖然是在捧儒生說傲氣，但表達的同樣是傲的本質，絕不是那種狂傲不羁落入俗套的貶義。
隻是沒有崔灏點名傲骨這麽清楚罷了，事實上大家說的都是一個本質，最終卻讓對方博得了喝彩，因此李敬玄是有些不服的。
但畢竟是大家族出身，修養氣度還在，他沒有出言再生枝節去計較。
“第二題，治學是該專精一門，還是博采衆長？”
……
就這樣，整座狀元樓因爲這種别開生面的辯論，掌聲喝彩聲不斷，搞得附近大街上都聽得到動靜，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從人數跟氣勢上，還真有幾分争鳴辯論的景象。
狀元樓的掌櫃的本想借此賺一筆的，看到這麽興盛熱鬧，心中自然歡喜。
可人越來越多，掌櫃的慌了，擠不下了呀，别說二樓人擠人的站着，就是一樓，乃至大廳裏面都是人擠人，甚至有個别還把自己挂在樓梯上，邊聽邊喝彩。
掌櫃的不得已親自來到門外，“諸位别擠了，本店實在擠不下了，在這麽下去，狀元樓非得被擠塌了不可！”
“掌櫃的，我們也是考生，本就想進你這裏搏個好運，今日又碰上這般盛會，豈能缺席？你開個價，怎樣才能進去一觀？”有人财大氣粗喊道。
掌櫃的爲難道：“這，來者是客，我總不能往外轟人家吧？”
“你把裏面不少考生學子的人轟出來，這不算壞規矩吧，我們可以花錢買位置進去的，站着也行……”
好家夥，真應了那句話，财運來了擋都擋不住，不用掌櫃的想主意都有人搶着掏錢，就跟相聲裏面的賣吊票一樣。
掌櫃的想了一下，一咬牙，幹了，有錢不賺玩吧蛋呀。
可是沒等他往外轟人呢，夥計擠出來了，着急忙慌的喊道：“掌櫃的不好啦，裏面吵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混賬，驚慌什麽？裏面争鳴辯論呢，讓你說成是吵架？真是蠢貨，大字不識一個的莽夫，有辱斯文……”掌櫃的一通大罵。
夥計顧不上其他，搶着解釋道：“不是呀，真的是吵架，都快動上手了，現在已經……”
咣當一腳，掌櫃的直接将夥計踹到一邊，“廢物，怎麽不早說？我的小祖宗喲，可千萬不能出事呀……”
掌櫃的大喊着往店裏擠，他倒不是怕拆店跟生意什麽的，他第一反應就是打起來的話小公主可千萬别吃虧呀，要不然都不用陛下降責，掌管百騎司的高内侍肯定就先一步弄死自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