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的老爹王同拉住兒子悲切道:“可憐洛陽王家世代行善,好不容易才能跻身小貴族行列,今日卻要滅門絕後了。
策兒,爲父對不起王家列祖列宗,最對不起的,還是我兒你呀,你還沒看過這人世間的繁華, 就要跟爲父共赴黃泉了。”
看着湧上來的官兵,王玄策絲毫不見悔恨之意,此時生死一線,他心裏也知道,估計是來不及求援了。
明知就死,反倒越發泰然了, 眼神複雜的看着老爹,王玄策開口道:“父親不必如此,生死之事乃是天命, 若非孩兒惹禍招來了這群蠅營狗苟,咱家也不會遭劫。
不過是非公道,老天看着呢,來日定然有人爲咱們讨回公道。”
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那徐主事大笑着嘲諷道:“公道?在這陽間恐怕是沒有了,去陰間問問閻王爺吧,興許他會給你個所謂的公道。”
啊……
此人話沒說完,衆人隻聽一聲慘叫,這位徐主事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再看的時候,發現對方肩窩中箭,仰面摔在地上。
“是誰?誰敢偷襲本官?護駕!”徐主事大喊道。
這時地面傳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在這漆黑安靜的夜晚, 顯得那麽的刺耳。
所有攻擊王家的官兵全都停止了動作, 轉身看向了馬蹄聲的方向,官兵裏面有當過老兵的,憑經驗可以聽得出,至少十個千人隊的騎兵隊伍。
很快一大批全甲騎兵就舉着火把出現在了衆人面前,爲首的是兩員年輕的将領,其中一人手持寶劍,另一人手持一把硬弓,很顯然,之前的冷箭應該是此人射的。
持劍年輕人大聲下令:“給我全部圍了拿下,一個不要放過,但又反抗,格殺勿論!”
真是六月的債還的快,剛剛這句話還從徐主事嘴裏說給王家聽,轉眼間就來了更牛的人物,說給了這幫橫行無忌的官兵們聽。
徐主事已經被驚慌失措的官兵扶了起來,憤怒的指着兩個年輕的将領問道:“爾等何人?竟敢在洛陽城内管閑事?
是何人偷襲本官?”
那持劍之人冷笑道:“洛陽城呢?難不成爾等就能一手遮天了嗎?
本将乃是洛陽張都督麾下,奉命前來平亂救人。
至于身邊這位兄弟,乃是英勇無敵的猛将——常山趙子龍是也!”
噗……旁邊的薛仁貴差點從戰馬上摔下來,自己杜撰的名号,在洛陽不過是掩人耳目的罷了,身邊這個張亮的義子可真耿直。
誰?常山趙子龍?你、你就是在城外襲擊少林高僧的那個趙子龍?
徐主事驚呼道。
一句話讓兩位小将同時不滿了,持劍之人心說,這厮好沒眼力,我乃是張亮都督的義子,你見到我不驚訝,反倒驚訝一個籍籍無名的外人?
薛仁貴憤怒道:“你聽說過我?看來,你們是少林寺的走狗了?很好,今天舊賬新賬一起算了吧。”
肩窩的劇痛讓徐主事滿頭大汗,轉頭盯着那持劍之人道:“張都督莫非要管府尹之事?不怕跟我家老爺撕破臉?”
那将領哈哈大笑道:“從來也就沒怕過,隻是義父乃是武将,不喜歡麻煩。
今天你們倒好,草菅人命不說,也不看看門第?以爲這王家是去年那富商嗎?
真的佩服你們的膽子,你們惹了惹不起之人,你知道嗎?”
“哼,少吓唬我,想來應該是張亮瞧上了王家的财産要來分一杯羹罷了。
洛陽王家,我們在這裏經營了這麽多年,能不知道一個三流家族的底細?
張都督跟我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看中了什麽,隻需言語一聲,不是不可以商量,這般做派,恐怕不妥。”那人漸漸硬氣起來。
這個徐主事的确不是個草包,此時知道敵強我弱,還想要說服對方,來解除危機。
可惜,他們的情報不到位,至今不知道自己惹到了多大的麻煩。
“實話告訴你吧,洛陽王家的公子王玄策,乃是此次赈災副使、朝廷侍中魏征魏相唯一的弟子,你們卻想要人不知鬼不覺的在魏相眼皮子底下殺人滅門?
誰給你們的膽子?”
什麽???
那徐主事呆立當場,王玄策竟然是魏征唯一的弟子?這、這,這怎麽從未聽過呢?早知道這個情況,誰敢在這個時候滅門人家?
同時他也有些驚疑不定,倘若如此,王玄策爲什麽這個時候造謠生事?以魏征嫉惡如仇的性格,作爲他的弟子,一但手上有證據的話,爲什麽不早早的向魏征揭發府尹?這全都不合理。
旁邊王玄策的老爹也懵了,“策、策兒,這,這是真的?你真的是魏相的弟子?”
王玄策點了點頭道:“是的父親,這次外出有些奇遇,得蒙恩師青睐,收爲弟子,一直想禀明父親的,可沒想到回家就出了誤會……”
誤會?想起這個,王同一陣苦澀,兒子這麽說是在給自己留面子呢,自己一意孤行關了兒子幾天,絲毫不曾問過緣由經過,若是早知道有這個關系,今天王家也不會被破門,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冤死了。
回頭看着王家門口血流成河的景象,再看到那王玄策燃着仇恨的眼神,徐主事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
咬牙發狠道:“我們是府尹的人,你們如果對我們動手,府尹不會善罷甘休的。”
“呵,想拿府尹來壓我們?
看到我們這次帶來的是什麽人了嗎?這些都是長安來的大軍,是魏相和尉遲大将軍同時下令的。
若在平時,興許義父還會看在府尹的面子上商量一二,現在,你恐怕不知道吧,義父他老人家親自帶隊,你的主子府尹,恐怕現在已經戴上枷鎖被抓起來了。”
“不可能,河南尹乃是朝廷正三品封疆大吏,沒有朝廷的正式公文,誰敢私自動他?”徐主事嘶喊道。
那持劍小将一句話就将此人的信心擊碎了,“那是平時,現如今國難當頭,赈災平亂乃是首要任務,魏相特權在手,立時斬了河南尹也無人敢有絲毫怨言。”
薛仁貴提醒道:“時辰不早了,别耽擱了,魏相還等着我們回話呢。
王公子,魏相吩咐了,你們安頓一下家小,你就帶着父母親人跟我回去複命,你們一家人暫居洛陽都督府吧。”
王玄策對着二人躬身行禮:“多謝二位大哥救命之恩,小弟這就和家父回去安排一下,馬上出來。”
正如那小将所言,河南尹自身難保,洛陽都督張亮親率大軍将之綁到了魏征面前,起初此人還甚是嘴硬嚣張,尉遲恭腰刀出鞘殺氣一放,那厮别說嚣張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草菅人命殺人放火,這哪裏還是一個封疆大吏?簡直就是一個占山爲王的綠林匪首!”魏征指着河南尹怒罵道。
“這等敗類,就是陛下口中的大唐蛀蟲,讓老黑我一刀宰了痛快!”尉遲恭亮着刀鋒。
張亮張了張嘴,想要勸說兩句,但又覺得不值當,于是又站在了一旁。
魏征猶豫片刻,沉聲道:“陛下雖然與了你我特權,但權力不可擅用,此賊已經拿下,那就該當押往長安,陳明罪證,由陛下和朝廷發落。”
“嘿,麻煩,早晚是個死,現在宰了豈不痛苦?”尉遲恭埋怨道。
“敬德稍安勿躁,斷案可不是殺敵這麽簡單,他經營洛陽乃至河南道多年,黨羽密布爪牙遍地,如果不能給挖出來爲民除害,恐怕是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結局,除惡務盡,咱們得仔細些。”魏征耐心解釋着。
尉遲恭點了點頭:“還是老魏你比我黑,都聽你的。”
“嘿,你這老粗,論長相魏某自愧不如!”
尉遲恭:……
心說欺負俺沒文化嗎?罵人都不帶髒字嗎?
随後魏征嚴肅道:“此人關系重大,所以不容有失,必須盡快安全送到陛下手上,敬德,你得派一個穩妥可靠之人。
張都督,今夜連夜就送走,你讓人秘密打開洛陽北門,免得夜長夢多。”
不知道爲什麽,說到這裏,魏征總感覺隐隐的不安,總覺得這次突如其來的動手拿下河南尹,會惹來暗處想不到的麻煩。
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今夜徒弟的死劫,必救的局面,走一步算一步吧。
尉遲恭心說,要是早幾天的話,跟着小公主和紅俠一塊走最安全,畢竟紅俠可是老江湖,伸手當時我無匹,保護個把人不是問題。
可現在嘛,手下那些大頭兵和武将,沖鋒陷陣沒問題,護送人的話,若遇刺殺暗襲就不一定能勝任了。
環視四周,尉遲恭将眼神停在了薛仁貴身上,“薛賢侄,此次事關重大,我軍中無人可用,就本将所知,在場你的武藝最高,不如你秘密押送河南尹走一趟長安如何?”
旁邊的張亮有些疑惑,這個年輕人雖然體格健壯,但老黑是不是糊塗了,一個年輕人武藝再高,能比得過我們?
而且還不是軍中之人,你軍中無人才可用,我手下不缺呀。
“老黑,見外了不是?我五百義子,人才濟濟,你随便挑。”張亮站出來攔住道。
尉遲恭白了對方一眼,不耐道:“别添亂。”
薛仁貴爲難道:“大将軍,得神醫托付,晚輩本是要跟狄仁傑寸步不離的,現在狄仁傑生死未蔔……”
“哎呀,你放心,狄仁傑那小子鬼着呢,不會有事。
再說了,已經深陷少林寺,就算你跟着進去保護,雙拳難敵四手,你再能打,能一人滅個少林?這可不是會昌寺那等草包寺廟,少林寺幾乎人人習武,裏面無數人出家前都是悍匪或者殺手的。”尉遲恭勸解道。
随後想了一下,安慰道:“你放心,狄仁傑那裏我會派人密切注意,三五天之内不是問題,你将犯人押送到長安再打個來回不是問題。
狄仁傑如果有什麽閃失,本将一肩擔之,親自去跟杜少清賠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薛仁貴真的不好再推辭,恭敬行了一個軍禮,領命而去。
連夜領着五百精銳,從洛陽城北門疾馳而去。
這是尉遲恭回過頭來看向了悶悶不樂的張亮,憨厚的笑着解釋道:“老張你也不要不服氣,恐怕你還不知道此人是誰,知道了,保證你沒話說。”
“哼,一個毛頭小子,有什麽特别?難不成是你的義子?”張亮嘲諷道。
尉遲恭無語道:“你怎麽就知道義子呢?我倒想想有這麽一位義子,可惜不是啊!
此人這趟化名常山趙子龍,隻爲掩人耳目,實則他名叫薛禮薛仁貴,長安城中曾打遍右武衛,赤手空拳打得程知節哭爹喊娘。
怎麽樣?你覺得自己是人家的對手?還是說你五百個兒子是?
當然了,綁在一塊不算啊!”
這尉遲恭跟程咬金兩人就是一對活寶,平時沒事互相吹牛打屁着嘲諷,到了戰場上卻是互爲後背的生死之交。
這不,尉遲恭講故事還不忘黑一黑這位老夥計,還哭爹喊娘?反正張亮是不信的。
但他也知道了薛仁貴不凡,尉遲恭眼裏對之也充滿着佩服,那是武者佩服強者的眼神,張亮信了。
“不但如此,他還是衛國公李藥師的關門弟子,可以預見,将來大唐武将之列,必有他的一席之地。”魏征在旁邊補充道。
“怪不得……怪不得此人要管紅俠叫師娘了。”張亮驚歎道。
再說此時已經被師父抓回長安的小萱萱。
如果說,離家出走是她的一次貿然失誤,那麽屈服着跟師父回來就是她最大的失誤,因爲長安無數人翹首以盼的等着呢,多少人睡不着的在等消息。
這下見到真人了,能饒了她?
隻有一句話能形容她現在的處境——迎接審判吧!
“見過魏國夫人,陛下吩咐老奴在此迎接您和小公主,直接去立政殿,馬車已經備好。”長安城門口,内侍老高親自來迎接,紅拂女笑着點了點頭。
小萱萱甜甜的問道:“高伯伯,是不是外公和外婆想我了?”
内侍老高慈祥的笑道:“是啊,陛下和娘娘日日思念小公主,吃不飽睡不好,您以後千萬别亂跑了,吓死老奴了。”
“哎呀……放心啦,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以後出門前呼後擁好了,不用擔心。
這次回來的倉促,沒給大家帶禮物,下次,下次給你補上啊高伯伯。”小萱萱滿臉的自信。
好嘛,這哪裏有一點知錯認錯的态度?剛回來就計劃上下次出行了?
紅拂女在一旁看着作怪的徒弟,隻是笑而不語,心說小丫頭,再得意片刻吧,到了立政殿,恐怕你得被拔下一層皮來,看你還敢胡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