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岚雖然臉上遮起來了,但還是聞得到一些,她控制住自己想吐的感覺,走近了床邊,輕輕喚了聲,“祖母。”
這種病好生奇怪,和醫書裏記載的很像,但卻又有一點區别。
原來傅老太太并沒有睡着,她睜開渾濁的眼睛,艱難的張開嘴,喉嚨滾動了幾下,“岚兒回來了。”
聽到這聲,傅若岚險些就落淚了,她進宮之前還生龍活虎的祖母,現在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傅老太太不傻,看到傅若岚站在這裏,也猜到了一些端倪,歎了口氣,“我這個病會傳給别人,你還是不要靠我太近的好。”
她從未想過,在這種時刻,就連她的親生兒子傅震南都避之不及,而傅若岚卻敢走進來,還要給她看病。
白氏生的女兒,性格果然和她一樣,堅強勇敢,醫者仁心。
“祖母,你這個病以前得過嗎?”傅若岚沒有理會她的那句話,而是柔聲問了另一個問題。
看傅老太太這副淡定的模樣,不是對生死看淡就是對這個病習慣了。
她以前從不知道祖母也有舊疾。
傅老太太陷入沉思,沉思了半晌,淡淡開口道:“以前确實得過一次,但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一次了。”
“那以前是怎麽治好的?”傅若岚驚喜道。
既然是舊疾,那就說明以前有治好過,以前可以治好,現在也可以治好。
傅老太太張了張嘴,似乎極不情願說出事實,看在傅若岚期待的眼神下,才将陳年舊事娓娓道來:“以前我也不記得了,大概是你娘剛進門的時候,那個時候得了這種怪病,你爹找遍了城中所有大夫都說治不好,最後沒有法子才讓你娘來治,沒想到你娘一下子就治好了。”
說到這些的時候,傅老太太的眼睛有些發亮,想到白氏那個時候年輕的模樣,确實很激動人心。
隻是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傅若岚的眸子沉了沉,雖然她剛才就猜測到是娘親,但聽到事實,心情還是變得有些沉重。
難怪傅震南第一時間就召她回來,原來這種病,或許真的隻有她能治好。
“祖母,你别擔心,你這個病會有辦法的。”傅若岚安慰道。
傅老太太笑了笑,語重心長的道:“我年歲已高,已經不抱希望了,你是個好孩子,和你娘一樣。”
傅若岚鼻子一酸,她很少聽到家裏人提起白氏,白氏在傅府就是一個禁忌,現在聽到傅老太太親口說出來,她忍不住詢問道:“祖母,你知道我娘的事情嗎?”
她很小的時候白氏就不在了,她對白氏的記憶很少很少,但她很渴望多了解白氏一些。
沒有哪個孩子不希望知道自己的母親的,她亦是如此。
傅老太太看了她幾眼,暗自歎了口氣,當年因爲這件事情,傅震南現在還懷恨于心。
如今她大劫将至,再瞞着傅若岚,可能傅若岚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傅老太太終是有些不忍心,開口道:“你娘親是個很好的人,醫者仁心,對待每個人都很善良,跟着你爹,哪怕在府内當個姨娘也心甘情願。”
她平躺着,眼睛望着上方,想起了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叙述道:“那個時候,你娘在府内受盡了你爹的寵愛,惹得大夫人和蕭姨娘嫉妒,但她們也不敢做什麽,隻是平時使使絆子。”
“後來啊,你娘生下了你,又進宮治好了吳貴妃,在門口跪了三天三夜爲你求來你和南煜辰的婚事,那年……”
似乎在思索着什麽,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道:“那年下了很大的雪,是天星的災難,天星顆粒無收,多了許多難民,恰逢鄰國挑釁,你爹又被派出去打仗,等你爹回來的時候,你娘沒有熬過去,就先走了。”
傅若岚不敢相信的望着她,在她的記憶裏,雖然不記得娘親是怎麽去世的,但娘親絕不是病死的,也不是餓死的。
傅震南身爲将軍,不可能一直寵着白氏,大局爲重,白氏在府裏吃了苦頭她也能理解。
隻是娘親雖然身子不好,但好歹自己是個大夫,還是會給自己看病的,府裏的夥食不好,但還不至于到想餓死她們那種程度。
面對傅若岚赤果果的目光,傅老太太的眼神反而有些躲閃,不敢直視。
“祖母,那娘親是怎麽治好你的,你還記得嗎?”傅若岚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白氏的死在府裏是個謎團,或許沒有一個人知道真正的真相,這件事還得靠她自己去查。
“不記得了,岚兒,你還是别費心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傅老太太勸道。
看破紅塵的滄桑讓得傅若岚不禁愣住,難道人老了真的可以看淡生死嗎?
那娘親呢,娘親當時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是不是也看淡了,還是被奸人所害……
她出神了片刻,收回情緒,對着傅老太太笃定道:“祖母,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娘親能做到的,她也一定能做到!
隻因爲她是白依蘭的女兒,所以她必須做到,她不能丢了娘親的臉。
傅老太太歎口氣,應了聲,算是給傅若岚一些鼓勵。
傅若岚微微一笑,抓過傅老太太的手,認真的把着脈。
手上也長了很多膿包。
傅若岚倒是覺得這些膿包并不棘手,隻要擠掉去就好了,隻是這股腐臭味實在讓人不解,好端端的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怎麽會有屍體的腐臭味?
這些肉都是好的,即使有了膿包也不應該是這股味道。
把完脈,傅若岚表情更加凝重了,傅老太太的脈搏沒有一點點問題,就跟正常人一樣的。
隻是如果沒有問題,身上爲何會長這麽多膿包?
傅老太太的病情,遠遠不止長了膿包這麽嚴重,傅若岚詢問過才知道,傅老太太時常會感到眼花缭亂,全身無力,躺在床上根本沒有力氣,對于食物也沒有興趣,根本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