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後短短的一分鍾之内,救護車、消防車、警車便都到了現場。
很快,快得好像是提前知道一樣。
官方的人在忙碌着,拿着喇叭維持着秩序。
方詩遠靜靜看着,在某個時候,忽而有所察地偏了偏頭,對面,原本漆黑一片的二樓方向開了窗,一個穿着睡衣的身影不知何時也站在了那裏。
她伏在陽台上,夜風吹着她的頭發,而她也在看着火光沖天的地方。
方詩遠看了看,拉上了窗簾。
桌上的手機在瘋狂震動,上面是許凡真的來電顯示。
“怎麽了?”方詩遠接起來。
“呼,你沒事就好,吓死我了。”許凡真的聲音是急切、緊張、擔憂後的放松。
她長出了口氣,轉而變得好奇,“說說,是哪裏爆炸了,怎麽回事兒,你那邊安全吧?”
方詩遠‘嗯’了聲,然後道:“是十字路口那邊的一個網咖炸了,原因不知道,反正消防什麽的都來了,問題應該不大。”
“嚯,動作好快呀。”許凡真也很是驚訝。
方詩遠笑了笑,在坐下後,本是随意看了眼電腦桌面,可一眼而去卻是凝了眸子。
“喂,你怎麽不說話了?”許凡真在電話裏快速問道。
“沒事。”方詩遠看着遊戲登錄界面那個亮起來的頭像和已經熟悉的id,緩緩道:“我先去洗澡睡了,明天再說。”
“出這麽大事你也能睡着,要注意安全啊。”許凡真說道。
“好。”
“哎先别挂。”許凡真一急。
“怎麽了?”方詩遠手機本來已經移開了耳邊,此時又貼了回去。
“晚安。”許凡真嘻嘻一笑。
方詩遠張了張嘴,最後同樣一笑,“晚安。”
等電話挂斷,他立馬把手機扔到一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名爲「隔壁家的帕克」的頭像,抿了抿嘴。
兩人誰都沒有先發送消息,彼此都是綠色的在線狀态。
外面的喧鬧更大了些,伴随着警笛的聲音。
方詩遠的手指在鼠标上輕輕敲動,心裏想的,卻是此時在另一台電腦前的人會是誰。
陸雲台剛才是在騙自己嗎?可他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但如果不是,那現在怎麽會重新上線?
而且還是在爆炸後的短短幾分鍾裏。
要麽他之前一直是在其他地方登陸的,要麽他早就從飛羽網咖跑了,換了電腦登陸。
也可能,是另一個人。
一聲科技質感的輕響,方詩遠目光一低,看到了閃爍而來的消息。
「心亂如麻?」
方詩遠看着這四個字,微微眯眼,打字,「秦朗。」
那頭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才回道:「是我。我沒想到你能這麽快猜出來。」
電腦前,方詩遠輕吸了口氣,「他死了?」
「他必須死,周駿已經鎖定他了,他們的力量太強大了,陸雲台跑不了。」
方詩遠沒有想到,下午的一别竟會是彼此的最後一面,對于他而言,陸雲台雖然稱不上是對手,但的确是有些手段的家夥。
而且隻是立場和理念不同,他并不是壞人。
秦朗:「在懷念他嗎?」
「有點,我本以爲他會死的更沉重。」
秦朗:「沉重隻是所背負的聲名,人死從來無聲。」
方詩遠輕笑,「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來,挺哲學。」
秦朗:「你太低估我了,從來都是。」
方詩遠看着這句話,從上品出了莫名的意味,好像是一種不滿和想要證明,還帶着一些怨怼。
而實際上,他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從相識便是。
「你想要做什麽?」
秦朗:「怎麽,不勸我回頭嗎?」
「你選擇跟陸雲台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回頭。而且,現在回頭似乎也太晚了些」
秦朗:「你果然是一個冰冷的家夥。」
方詩遠靜靜看着,打字的手停頓了下來。
他想了想,問:「爲什麽要跟他走?」
秦朗:「你可以理解爲臭味相投。」
「臭味相投便稱知己?」
秦朗:「咱們很久沒有好好聊天了,你還是這麽不饒人。」
「他已經死了,不管你承不承認,他這都是自取滅亡。想要做遊離在法律之外的執法者,根本不可能。」
秦朗:「這是他的選擇,而不是我想要的。」
方詩遠皺了皺眉,「你想要什麽?」
秦朗:「你覺得呢?」
方詩遠認真想了想,「你一直想要叔叔阿姨醒過來,你一直對生活充滿希望,你謹小慎微唯恐做錯事,你脾氣不好卻一直壓抑着自己,你沒有耐心卻學會了低頭,明明你連生病都不敢。」
秦朗:「原來我這麽好。」
秦朗:「可那也隻是以前的我。」
「對,這是以前的你,所以我現在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我猜不到。」
秦朗:「我受夠了。」
方詩遠沉默半晌,他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隻能繞開這個話題,「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應該早就覺醒了能力。」
秦朗:「沒錯,在車禍的第四年,我被不良堵在校外巷子裏的時候。」
方詩遠想過是很早,但沒想到是那麽久遠的以前。
而且,他記得這件事。
「所以,後來那幾個不良的車禍,是你做的?」
秦朗:「我說過,你太低估我了。你覺得如果我要報複的話,會僅僅是他們幾個嗎?」
方詩遠手指動了動,他想到了秦朗在學校受到的無數白眼,而其實來自同學之間的很少,多的是來自任課老師。
學生甭管早熟與否,雖然人與人之間不同,良莠不齊,可有些事總是能拎得清的,除去一些心理扭曲的孩子,很少有人會做的太過火。
尤其是,他們會有那種虛榮的同情心。
因此在同學之間,最多就是背後議論或是逐漸疏遠,而不會當面直接給人冷眼難堪。
但老師不一樣。
爲人師表是有,可也有表裏不一。
方詩遠覺得秦朗如果要報複,當時學校裏應該會有幾場追悼會。
「那你想要什麽?」他直接問道。
秦朗:「遊戲麽,慢慢玩就是。」
「遊戲?什麽遊戲?」
秦朗:「這個你以後會知道的。」
在方詩遠還想追問的時候,秦朗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我會暫時按照陸雲台之前的意願做事,可能會跟警方交手,比如說你心裏最在乎的那個人。」
方詩遠雙眼眯了眯。
秦朗:「最後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陸雲台并非是一個人,不過這個你應該早想到了。」
然後,不等方詩遠再回話,他就已經下線了。
而看着他最後發來的這條消息,方詩遠想到了之前陸雲台所說的那句話,‘我們是不死的。’
“不死麽。”他眼眸沉了沉,裏面滿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