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的車開得很快,她隻要一想到方詩遠在看着那塊電子屏幕時的眼神,心裏就不由得生出急切。
因爲她太懂了,那并非是躍躍欲試,而是見獵心喜。就像是少年解開了困惑的謎團,然後覺得自己可以嘗試去解決,不,應該說是認爲自己一定可以解決。
那是盲目的笃定。
施然不想他出事。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哪怕僅僅是懷疑,如果常文靜真的是兇手,那心性必然狡詐而沉穩,又怎麽能是一個不事生産和勞動、素日連晨跑都懶得堅持的亞健康大男孩可以對付的了的?
她試着打過電話,可是沒有人接。
……
“是我一個人來的。”
方詩遠咽了口泡面,看着像在四下打量的年輕店長,輕笑開口。
常文靜在他面前坐下,“我還以爲真真跟你一起。”
“她現在應該在加班。”方詩遠說道:“不過她沒給我發消息,說明還能忍受的住。”
“什麽?”常文靜下意識問道。
“抱怨啊。”方詩遠笑了笑,“如果實在枯燥,忍不了的話她會給我發消息的。”
“抱怨...你會聽嗎?”
“當然,要是連我都不聽的話,那她該多孤單啊。”方詩遠語氣低了低。
“爲什麽呢?我聽說,她爸是中心醫院的院長。”常文靜說道。
方詩遠一笑,“因爲以前太忙,他們的關系并不親近,而且老許性格火爆,不是喜歡聽抱怨的人。一直都是。”
“你好像對她很了解。”常文靜挽了挽耳邊的頭發,笑了笑,有種知性的美感,恬靜溫婉。
方詩遠點頭,“從小學我們就認識。”
“青梅竹馬?”
“也不能這麽說。”
兩人明明面對面,又是安靜的深夜,其實應該有許多話可以聊,但彼此都有些沉默,好像雙方都各自了解。
常文靜泡了杯咖啡,放在桌上,熱氣飄着。她穿着黑色的長袖,偶爾會抓着袖口,用手掌去觸碰杯子。
“咱們以前,其實見過。”方詩遠一邊吃着,借着間隙開口。
“是嘛。”常文靜笑了笑,看着不太明顯的氤氲熱氣,“雖然想說這種搭讪有些老套,但可能你以前也來這買過東西吧。”
方詩遠看她一眼。
她的臉色很平靜,明明看着杯子,目光卻有些失焦,像是在想着什麽。
方詩遠将泡面吃完,喝了口湯後放在了一旁。
“你有男朋友嗎?”他忽然問道。
“啊,什麽?”常文靜仿佛剛回神,有些錯愕,也有些訝然。
方詩遠露出個微笑,略有些尴尬。
常文靜低頭一笑,“沒有的。”
“是麽,我以爲你這麽受歡迎......”
“我并不受歡迎。”常文靜打斷。
“不會吧,你這麽出衆。”方詩遠想要拓詞,卻發現自己詞彙比較匮乏。
常文靜撲哧一笑,“其實你也并不習慣這麽說話吧。”
方詩遠一怔。
“這麽拐彎抹角的。”常文靜喝了口咖啡,輕舔了下唇,然後道:“你有想說的話吧,這麽晚了還過來。”
“是的。”方詩遠低了低眼簾,坦言道:“我是因爲馬博琛才來的。”
常文靜的臉上并沒有驚訝。
“他承認了自己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方詩遠會錯了意,以爲她覺得是馬博琛說出了她。而他不知怎的,下意識就想解釋這麽一句。
常文靜平靜如常,“我跟他,不熟。”
“在博琛說給死者套上紅裙子,是因爲他喜歡過心怡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他曾買了件紅裙子,說要給一個喜歡的姑娘當生日禮物,我還笑他,但其實,那是送給你的吧。”
常文靜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要不然就不會坐在這跟我說這麽多了,你知道博琛被警方抓走了。”
常文靜雙手捧着杯子,沒說話。
“我剛才說咱們曾經見過,是在大學的時候,博琛清理教室衛生,你在樓下等他,你們要一塊兒去咖啡店打工。那天是周六。”
方詩遠笑了笑,“因爲他當時跟我借了三百塊錢,沒還。”
常文靜愣了愣。
方詩遠說道:“我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你的背影。”
常文靜抿了抿嘴,“說不定是你看錯了。”
方詩遠拿出了手機,屏幕亮起,他放到了桌上,“剛剛拜托一個朋友問的,你是金融系的學生,隻不過上到大二。”
常文靜喝了口咖啡,“所以呢,這能代表什麽?”
“人是你殺的,博琛在替你隐瞞。”方詩遠說道。
常文靜笑了笑,“那警察怎麽會抓他?”
“因爲今天的人是他殺的,他在現場故意留下線索,就是爲了頂罪,當然,他也成爲了兇手。”
“那他爲什麽這麽做?”常文靜道:“就因爲曾經是同學,一起勤工儉學過,所以就可以擔上性命?你是在說笑吧。”
“原因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方詩遠說道:“因爲他喜歡你,所以才會在你每次殺人後幫你清理現場,甚至在你沒有将人殺死時補刀殺人。”
常文靜手掌緊了緊,“那他,他爲什麽會殺人?”
方詩遠看向窗外,燈火通明間,車與人稀少,“大概是,他常常會來你這邊吧。”
馬博琛晚上回寝室的時候會很晚,偶爾還夜不歸宿,但因爲成績很好,而且存在感很低且老實的緣故,旁人懶得去管。而這,是最近才變得頻繁。
方詩遠不用說透,常文靜便會明白。
因爲馬博琛那晚看到方詩遠和許凡真出現在了超市裏,而且方詩遠還很明顯地有接近常文靜的舉動(長久的注視以及故意買東西),這些本是正常的舉止在馬博琛的眼裏變得帶着深意。
在大學的時候,他是知道方詩遠出身的,警察世家,而且還有個當警察的姐姐。
他以爲常文靜露出了馬腳,警察讓方詩遠去尋找線索,他以爲常文靜瞞不住了,會被抓。
所以,他殺了人,留下了可以讓警察抓到自己的線索。而因爲他曾幫常文靜處理過現場,所以他對這一切都無比的熟悉,會讓人相信他就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
他做了很多,付出了很多,隻是因爲一個可能,一個不确定。
他不敢去賭,
萬一常文靜真的被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