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的很快,七點左右的時候,外面已經盡是光亮。
哪怕是隔音的窗戶,繁華的街道上依舊傳來車與人的吵鬧。
方詩遠起床,洗涮一番後,拉開了窗簾。
天氣很好,大片的光透進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然後,便看到從不遠處過來的一輛電動車,在店門口停下,坐在上面的人開始打電話。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震動的聲音很大。
他伸手拿過,邊從窗子裏看着樓下邊接了起來。
“趕緊開門。”
隻這麽一句,不等方詩遠說什麽,對方便直接挂斷,通話結束。
方詩遠深吸口氣,出門時看了眼隔壁,房門關着,施然還沒起床。
他下樓,把櫃台旁的垃圾袋系好,然後開門。
門外的人有些迫不及待地闖了進來,“你怎麽這麽磨蹭,外面好熱啊。”
方詩遠走出去,看了看天上的日頭,順手把垃圾袋丢進對方電動車的前籃子裏。
“喂,你又想讓我給你倒垃圾,多走幾步還能累着啊?”走進店裏的人影轉過身來。
齊耳的黑色短發顯得有些俏皮,長長的睫毛因爲睜大的眼睛在光裏微顫,她白皙的臉小小的,人也小小的。她穿着大一号的淺灰色短袖,把短褲都包過大半,露出的白嫩手臂和勻稱的雙腿,溫潤精緻。
然後,她把手裏拎着的東西重重擱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上放置的香爐抖了抖,灑出不少香灰,方詩遠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他從一旁拿過抹布,仔細把桌上的香灰擦幹淨。
許凡真看着他,銀牙暗咬的,“待會再擦不行?”
“昨晚怎麽沒上遊戲?”
方詩遠把抹布放好,随口說着,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就要去解對方放在桌上的東西。
“啪!”
相比有些小但更白的手掌拍在他的手上,許凡真沖他瞪了瞪眼。
方詩遠笑了笑,另一隻手将對方白皙的手掌輕輕移開,“洗手了,乖,别鬧。”
“咦~好惡心。”許凡真聽他這麽一說,五官皺了皺,故意搓了搓胳膊。
方詩遠卻不在意,揭開飯盒,把裏面的早餐拿了出來。
油條、茶葉蛋、豆腐腦。
很簡單的早餐,卻讓他心裏劃過一道暖流。
“吃啊,看什麽呢。”許凡真坐在他對面,有些疑惑。
“沒有。”方詩遠搖了搖頭,咬了口包子,“你還沒說昨晚怎麽沒上遊戲呢?”
許凡真向後靠了靠,有些無奈,“這不是上班了麽,跟着師傅驗屍來着,難受了一宿。”
她左腿彎着翹起,右腿搭在旁邊的椅子上,穿着帆布鞋的腳晃啊晃的。
在方詩遠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短褲邊緣露出的一抹純白布料。
“走光了。”方詩遠瞥了一眼,随即喝了口豆腐腦。
“你是不是BT,連好兄弟都看!”許凡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斜睨他一眼,嘴角含笑,卻是好好坐了。
他們是同學,小初高十二年的同學,大學雖然都在雲城這座省城裏,但許凡真被家裏強制着上的醫學院,學了法醫。她爸是市裏中心醫院的院長,希望她将來能接下醫學世家的傳承。
雖然她家裏早前是獸醫出身的。
方詩遠在吃着,卻發現許凡真不時四下看着,像是在找什麽。
“怎麽了?”他擦了擦嘴角,問道。
“咳,”許凡真故作随意地問道:“外面那車,是你姐的吧?”
這個‘姐’字莫名帶了重音。
方詩遠點點頭,“樓上睡覺呢。”
許凡真眼簾一低,“她昨晚來的?”
“對,說是隊裏放假。”方詩遠吃好了,拿着飯盒去洗涮。
“那什麽,我先上班去了。”許凡真順手從一旁的衣架上拿了件防曬衣,“飯盒先放你這兒了。”
話說着,她已經将外套系在了腰間,跨上電動車走了,有些匆忙,像是在躲。
方詩遠甩了甩飯盒上的水,輕放在了櫃台裏。
這時,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聲音。
施然打着哈欠,抻着懶腰走下來,雖然曲線很美,但平闆電腦也過于真實。
“我聞到了豆腐腦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你買了早餐?”
方詩遠搖頭,“沒,呃,沒買你的。”
施然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一旁小桌拉開的兩張椅子和衣架上少了件防曬外套,明白了。
“行吧,那我路上買着吃。”她擺了擺手,就朝外走。
不等方詩遠開口,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忽地回頭,“這段時間,你跟你那小女友别走得太近了。”
她話裏有調侃,因爲她知道兩人不是那種關系,當然也有些凝重。
方詩遠眉頭微皺。
“她爸是中心醫院的院長吧,有人舉報他殺人,就是你看到的那件案子。我知道你讨厭麻煩,要是不想被叫去了結情況的話。”
施然一笑,随即認真道:“跟你說這個已經是違反規定了,但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說完,她的目光再一次快速掃過店裏,這才放心地推門出去。
方詩遠看着吉普開遠,目光落在一旁櫃台裏的飯盒上。
……
方詩遠坐在公交車上,空調很涼,車上的人并不多。
他看着外面蒸蒸的熱浪、刺眼的陽光和過往的人和車,忽然就想這麽一直坐在這裏,不像下車,也不想讓車停下,就這樣,一直到時光的盡頭。
然後,
“咳咳,”邊上,走過個老大爺在低咳,聽着有些做作,看着也像有毛病。
方詩遠看了他一眼,對方同樣在看自己,而此時車上的确是沒有空座的。
他站了起來,側開了身子。
老人輕哼一聲,直接坐下了,也不再咳嗽,反而拿出手機開始刷視頻來看。
方詩遠淡淡看了眼,下一站的時候下了車。
雲城是省城,很大,他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平日裏宅久了真的分不清路。
比如現在。
他沒有工作,店裏的生意正如施然所說的那樣連‘不景氣’都稱不上,幾乎每個月都有人來想買他的店面。所以他很閑,但現在他沒了逛逛的興緻,心裏隐隐的擔憂終于讓他決定去找許凡真。
方詩遠在打算看公交站牌的時候,忽然一愣,不經意間地,他看到了不遠處正在綠化帶裏撿瓶子的身影。
下一刻,他猛地回身,朝裏側走了走,讓等公交的其它人擋住了自己。
那個人是秦朗。
但方詩遠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