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同行以來,兩人第一次正經的見了對方。
溫心遠就坐在自己的輪椅上,神情淡淡的,即便是瞧見有人闖進自己的地盤,也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
外界傳言,溫心遠自從舊疾複發後,就對一切都保持着無所謂的态度,容成的視線落在他蓋着厚厚毯子的雙腿上,覺得這傳言倒像是真的。
他今日來此,還是受了雲熙的囑托,務必探一探溫心遠的虛實,看他是真的廢了雙腿,還是這一切,都是在演戲而已。
“你是皇子,我是外臣,算起來,我還需要同你見禮。”
蕭欲瞪大了眼睛,像是懊惱着這人的無禮。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要向溫心遠行禮的,可是這麽說,不就是不想行禮嗎!
“那要看如何相論了,容大人和我外祖父是兄弟至親,算起來是我的長輩,怕是我還需要向您行禮吧。”
他這麽識相,容成也還算滿意,點點頭道:“也好,我素來不喜歡這些繁文禮節,咱們便都免了吧。”
蕭欲覺得,眼前這個容成容大人,就是仗着自己的輩分在倚老賣老,竟然敢對他們殿下有不敬的意思。
可容成是真沒把溫心遠這個小殿下放在眼裏,背着手對溫心遠說道:“說起來你也算是我容家出身的孩子,你這腿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如今到了錦州城,不如就讓這城裏的大夫好好看看。”
這次不容溫心遠開口,蕭欲陰陽怪氣的道:“容大人這話真有意思,難道你錦州城裏的大夫就比皇宮裏的太醫來厲害嗎。”
這句話本來是想臊一臊容成哪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但是容成的反應讓蕭欲很失望,也不知道他是有沒有聽懂,一臉坦然的承認道:“不錯,宮裏的太醫的确厲害,可是我不相信他們。”
“容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容成不再和蕭欲多費口舌,隻是将目光看向溫心遠。
溫心遠心中隻當自己是躲不過去了,其實他現在健康的很,與正常人或者說比正常人的體魄還要強壯些,若對方請的大夫真是個厲害角色,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恭敬不如從命。”
溫心遠的順從讓容成很滿意,他點點頭,示意門外的下人讓自己請來的大夫進來。片刻後他們在房間裏聽到了足音。以爲看起來很年輕的大夫,穿着一身淺清色的衣衫,手裏提着一個匣子,腳步輕快的踏入房間。
他的出現,讓整個房間都豁然亮了一些。
到不是說長的有多麽的好看,至多算是清秀,可這人的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忍不住側目的氣質。
“這錦州城裏的名醫,是不是太年輕了些。”
蕭欲開口找茬,實在不想看着這陌生人靠近自己公子。
那小大夫開口回答他道:“名醫是不敢當的,隻是我既然敢來此,就敢說不會讓諸位失望。”
這話說的真是好聽,就跟清脆的玉石互相碰撞一般,而且,蕭欲總是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耳熟在哪。
“大夫,麻煩你爲這位公子請脈。”
容成指了指不遠處的溫心遠,蕭欲不甘心的再次跳到溫心遠的面前阻止道:“我們家公子素來不喜和陌生人接觸,你執意要看,就站得遠遠的,看一眼得了。”
“這……”
那小大夫有些爲難的看了一眼容成的方向,哪有請脈是用看的,看能看出來什麽啊。
“讓她過來吧。”
“公子!”
溫心遠又向蕭欲重複了一遍道:“無妨,讓她過來。”
這會,容成都要懷疑雲熙是不是判斷錯了,看溫心遠形容坦蕩,而且絲毫不加掩飾猶豫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裝病。
那大夫走到溫心遠的面前,看樣子很是認真的替他把了脈。
“請問公子,這雙腿是怎麽傷的?”
“幼時貪玩,跌進了家裏的潭水中,時值寒冬,就落下了病根。”
這後來就更是奇怪,他一直在堅持着吃藥,這腿越吃越壞,剛開始還能于正常人一樣行走,到了後來,隻能和輪椅做伴了。
在聽溫心遠講話的時候,兩人離得很近,溫心遠看到那位小大夫不自覺的蹙起了眉尖,大概是心疼吧。
“大夫,如何,這位公子的腿還有得救嗎?”
聽到容成的問話,那位大夫長長的歎出一口氣,回答道:“這輩子要想再站起來,難咯。”
這都是什麽庸醫,他們家公子明明身體健康的很,不過,蕭欲眼裏的笑藏也藏不住,幸好這是個庸醫。
“我看是你醫術不行。”容成接着對溫心遠道:“殿下放心,錦州城這麽大,一定有更好的大夫。”
說的就好像他真的很希望溫心遠的腿能夠快點站起來一樣。
溫心遠苦笑着道:“容大人何須費心,宮裏的太醫也這麽說,看來我這腿,是真的沒救了。”
容成又裝模作樣的寬慰了幾句,現在确定了溫心遠真的是廢人一個,他也可以放心的離開了,那小大夫本來也是要走的,卻被溫心遠在暗中抓住了袖子。
她就隻能木頭一樣杵在他身邊,還好容成壓根沒注意到他,等容成徹底的離開了以後,蕭欲見她還在,很嫌棄的逐客。
“你還留在這幹什麽?”
小大夫無奈的擡起了自己的袖子,這麽一擡,也就暴露了她的手和某人緊緊握在一起這件事,她苦笑着道:“真不是我要賴着不走,是你家公子死活不願意放手。”
蕭欲腳上的表情很精彩,絕對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不是走了,回來做甚?”
溫心遠這話是問向這個小大夫的,蕭欲聽得一頭霧水,那小大夫答道:“這位公子在說什麽啊,我可一點都聽不懂。”
聽不懂?
溫心遠忽然笑了,那小大夫在心裏默默的道一聲不好,以她的經驗,溫心遠笑成這樣,絕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