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靈山山腳下,兩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圍着一張石台對弈,寬大道袍拖拉在地,一隻細小的蜘蛛正爬在道袍一角,辛勤地拉着網,也不知二人坐了多久。
執黑棋老者舉起一枚棋子,微微蹙眉,并未急着落子,而是看向對面老者問道“師傅,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難不成又要離去雲遊?”
正是燕靈山的掌門祁和風,而對面之人便是老道蒼微。
蒼微笑了笑說道“算着時間,陸師弟他們也該回來了,這少年與我緣分不淺,不過這些年卻不宜與我走的太近,難免會掩去他的光芒,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外出雲遊一番,也并非壞事。”
原本隻是爲了花九年的托付,可不知不覺間,蒼微與陸鳴飛之間卻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感,如親似友,數日不見,心中也生出不少思念之情。
之前的來龍去脈,蒼微并未隐瞞祁和風,僅對他一人全盤托出。
知曉了真相,祁和風對陸鳴飛之事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
想了想,蒼微繼續交代道“我離去之後,便讓陸師弟在清淵峰住下,他在煉丹之上頗有些天資,将來可讓老四多加教導,或許用不了多久,我燕靈山又能出一名了不起的丹藥師。”
祁和風點頭應是。
蒼微繼續說道“嗯,你們六人之中,數星瀾功夫最爲出衆,閑暇時也可讓他去玉殊峰跟着星瀾學些本事,将來若是到了江湖之中,至少也有自保之力。總之,整個燕靈山中随他來去,不必有什麽約束。”
祁和風正要答應,有想起什麽事情,開口問道“師傅,清淵峰上畢竟有着無天鏡,小師叔若是住在清淵峰是否合适啊?”
蒼微擺擺手說道“無妨,無妨,你我修道之人本就是随遇而安,凡事自有定數,順其自然便好。”
祁和風點頭再不多說。
不多時,棋局分出勝負,蒼微站起身來暢聲一笑說道“青山不厭三杯酒,長日惟消一局棋。差不多了,我這便走了。”
剛站起身來,卻見道路上一行三人走來,正是陸鳴飛幾人。
阮星瀾走在最前,急忙迎了上來問道“師傅,你怎麽也下山了?”
蒼微淡淡說道“正打算外出雲遊一番,沒想到能趕上你們回來。”
見陸鳴飛氣息與之前不同,終于築基成功,老道心中大石總算落地,臉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再看他的神情,卻又與以往不同,心中多少有些好奇,便詢問了此行南風城的種種經曆。
聽阮星瀾大緻講述一番,蒼微緩緩皺眉,随後又展顔一笑對着陸鳴飛說道“人生不如意處十之,經曆些坎坷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輕輕按了按陸鳴飛肩頭,略作安慰。
“你這是又要走了麽?”
盡管情緒上還是有些失落,陸鳴飛終是開口問了一句。
蒼微笑笑說道“上次外出雲遊收獲不少,此番出去看看是否遇上機緣,能有機會再度突破。”
放在以往,陸鳴飛怕是會纏着老道帶他一同外出,不過此刻的他卻沒有了心思。
蒼微對阮星瀾和古天愁交代了幾句,轉身便要離去。
陸鳴飛忽然追了幾步将蒼微拉住。
“等一下。”
懷中摸了一陣,掏出兩隻銀元寶塞入蒼微手中。
“你這老道,出門從不帶錢,這些拿着,平時也好買些茶喝。”
蒼微接過銀子,手上微微一顫,大步離去。
清淵峰上,陸鳴飛獨自斜靠在一處山石之上,仰望着漫天繁星。
回到燕靈山後,祁和風将他安頓在蒼微的居所處,陸鳴飛卻未呆在房中,一人來到山中,一躺便是大半天過去,直至夜深此時。
回憶起南風城中經曆,依舊一陣怅然若失的感覺。結識江顔穎讓他原本的生活中突然生出了斑斓色彩,失去之後,心中卻是空落落一片,如此襯托之下,思鄉之情更甚,想念着姚杏兒和曲小天,也不知二人身在何方。
雖爲市井少年,但陸鳴飛骨子裏也有着一股倔強,他并不願輕易認輸,暗自決定,總有一日要親自找上碧湖山莊,一血南風城之恥。
不知什麽時候,古天愁忽然來到自己身邊,看了看陸鳴飛那副略有些沮喪的模樣,輕哼一聲說道“你瞧瞧你小子這點出息,不過是個女子罷了,至于這般放不下麽?”
陸鳴飛白了古天愁一眼說道“你倒有臉來說我,你不也整天惦記着你的師妹,天天愁,日日愁,愁的頭發都沒了。”
“你!你小子懂個屁!阮師妹豈是那種世俗女子能比。”
陸鳴飛卻是得寸進尺,繼續說道“你師妹是不錯,不過你看看你,還起個這倒黴名字,天愁天愁,一副苦瓜臉,邋遢模樣,你師妹能看上你才怪!”
古天愁自然不服,争辯道“我等修道之人豈能和世俗人相比,外表好壞不過一具皮囊而已,師妹哪裏會在意這些,本事和修爲才是關鍵,怪隻怪我這一生隻醉心于煉丹,修爲之上确實與師妹差了不少。”
陸鳴飛冷哼一聲說道“誰說你師妹就不看重外表了,那些玉殊峰的女弟子每日纏在你落霞峰又是爲了什麽?”
“這”
古天愁竟是無言以對。
陸鳴飛打趣道“你倒是給你煉制些清荷玉露丹,這副幹癟模樣即便救不過來,好歹也長些頭發才是,跟你師妹站在一起快當她爹了。還有,你這名字不好,趁早改改。”
“改什麽!古天愁叫了一輩子了,不叫古天愁難不成叫古天笑,古天樂?”
一番閑話鬥嘴間,陸鳴飛的心情倒是不由好轉了許多。
一個小小的身影也摸了上來,正是黎青聽聞陸鳴飛回來,便拉着呂筱嫔前來尋他。
短短數日之間,黎青竟已經突破了一品,名義上的一對師徒,徒弟修爲卻在師傅之上,普天之下也算罕有。
許久沒見,兩人心中都有些想念。
陸鳴飛摸了摸黎青小腦袋說道“這麽晚了跑到這來做什麽?”
黎青撅了噘嘴說道“這些日子你不在着實有些無聊,不過我倒是學了一手功夫給你看看。”
一邊說着,一拳對着身旁的一塊山石砸去。
咔嚓一聲,山石裂成兩段,黎青很是得意地腆了腆小肚子。
陸鳴飛微微一怔,沒想到凡人與築基之間果然有着不小的差别,隻看那堅硬的石塊,若是放在平時,就是拿着鐵錘砸怕也要砸上半天。
忍不住好奇,親自嘗試一下。
一拳下去,石頭紋絲不動,拳頭上卻疼的鑽心入骨。
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說道“你小子,這麽晚了過來就是來跟我顯擺的麽!”
黎青咯咯笑笑說道“聽說師傅新娶的媳婦跑了,我來安慰安慰你,要不然把我的媳婦給你?”
“滾!不要!”
冷聲說了一句,也不知道這小家夥從哪聽來了閑言碎語,更不知道他這腦袋裏都想的什麽東西。
黎青一臉壞笑說道“原來師傅也沒什麽膽子,難怪媳婦跑了。”
陸鳴飛作勢欲打,黎青早已跑的沒影,二人在山中一追一跑,嬉笑之聲回蕩于山間,久久不息。
清晨的玉殊峰,濃濃霧氣尚未散去,若幹女弟子已經聚集在山邊清泉旁,一個個神采奕奕。
阮星瀾從一間矮房中緩步走出,對着衆弟子說道“下山了一趟,這幾日你們可曾疏于修煉?”
不等弟子回答,阮星瀾猛地回過頭去,目光看向身後的一處大石厲聲說道“什麽人!”
陸鳴飛緩緩從大石之後探出頭來,對着衆人燦爛一笑,竟是初上山門時的那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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