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局長這些年始終在城北擔任治保分局局長,而老徐也是一直擔任華新廠廠長。兩人也曾在一個槽子裏吃飯,在行政級别上也曾是同級。
小徐生性活潑,甚至是活潑的有些過分。從小跟人打架鬧事兒就沒少幹,而老徐也多次爲這個不争氣的兒子擦屁股。一來二去同在城北的兩人也就交上了朋友。
對于這一次,兩人站在對立面會發生這麽多事兒,是陳局長同樣也沒有想得到的。在他看來,朋友也罷同事也罷,哪怕是陌生人,人情都應該是有來有往的。
我曾經沒有少利用職務之便替你解決一些小問題,那我現在找到你來了,你卻要義正言辭的拒絕我。
那換位思考,如果你是陳局長,你會不會心裏有些膈應?
既然我的面子沒好使,我如實向上級彙報,我老老實實做好的排頭小兵,該怎麽解決那是上面人該做的事情。
原本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可卻被強行搬上了砧台,也是他陳局長沒有想到的。他也不知道一些常規手段,爲什麽會惹得老徐勃然大怒揚言玉石俱焚,最後甚至将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天。
站在追悼會現場的陳局長突然有些後怕,他害怕有一天老徐的事兒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又能夠比身故的老徐好得到哪去呢?他很想離開這個圈子,不再接觸這些充滿了利益鬥争的怪圈。
可是當你收取了好處之後,又怎麽會有人願意放你離開呢?
就好比圍城,外頭的人渴望能夠自己入内,分一杯羹,過上自己憧憬依舊的生活。
而裏頭的人卻向往自我,希望自己也能有朝一日跳出這個泥濘不堪的怪圈,過上簡單樸素的生活。
外頭的人羨慕嫉妒,卻仍要爲了生活繼續努力拼盡全力,衣食住行無事不需操心,柴米油鹽壓肩苦不堪言。
而裏頭的人他們看似穿着精緻優柔華貴,錦衣玉食,香車美人豪宅大院。卻整日如履薄冰,頭上那無形的鍘刀也不知何時會落下,每一日過得都好像是世界末日。
忽然間整個追悼會的現場好像在一瞬間安靜下來了,嘈雜聲喧鬧包括會場兩旁的大喇叭嗡嗡聲全都消失不見,陳局長緊張的舉目四望更是無盡黑暗。他驚恐的想要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嘭!一股巨力傳來,陳局長就好像是被後八輪重卡所撞上,整個人胸口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甩甩了頭之後,他才轉醒過來。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走神了,現在輪到大家排隊瞻仰遺容,所以才會有人撞到他。
陳局長悄悄的離開了隊列,他沒有上前看老徐最後一眼的打算。他害怕老徐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甚至還在腦海中閃過,也許真等自己到了這一天時,自己可能還不如老徐呢。
在加上這件事兒雖然不是陳局長一手操辦的,但在這裏頭他同樣占了不小的戲份,做賊心虛他是沒有膽子上前的。
第二天一早,老徐的遺體便已經被火化了送往靈塔山上的準備好的墓地掩埋,震驚了整個城北的交通慘案,僅僅三天便蓋棺定論一切塵埃落定了。
在父親出事的那一夜間,十九歲的小徐這個隻會在外頭攆雞鬥狗的二世祖長大了,他明白了什麽是責任,他也從父親手中接過了重擔決心要把這個家扛起。
他并不知道父親的死背後還牽扯到了各種錯綜複雜的鬥争,他隻是把責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若當日他不會爲了把自己當做冤大頭的小姑娘強出頭,就不會進醫院。那父親也不會急忙駕車趕往醫院,試圖陪在自己身邊。沒有駕車的父親,自然也不會出現這一場令人遺憾的交通意外。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做錯的事情也不可能由你重來。即便自責無比的小徐,在追悼會的現場卻沒有留下一滴淚。
因爲他知道他需要承擔起整個家庭,應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真正的男人。哪怕是曾偷偷在夜裏痛哭流涕,他也會随着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鬥志滿懷。
而并沒有任何人通知的小林,正與他的團隊從千裏之外奔襲而來。這幾天他每天都撥打了數次老徐的電話,可始終無法接通。他的心情有些焦急,老徐可以算是他人生路上唯一的一個知己。他在心裏暗暗發誓:若自己趕到七城時,老徐已經遭遇不測了,那哪怕是散盡家财付出一切,自己也一定要給戰友報仇雪恨。
在老領導的辦公室裏,羅正泰與老領導相對而坐。
“羅總,關于老徐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不少?”
戴着老花眼鏡的老領導,雙眼笃定地望向騰泰集團董事長羅正泰,企圖從他這兒得到事實的真相。
羅正泰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沒錯,陳老,這件事兒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是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我還沒能摳出來。”
被羅正泰稱作陳老的老領導整個人傾身向前湊了過去,急忙問道:“那羅總你趕快給我說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兒有些蹊跷,可一查更是驚心,我竟然連一丁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查到。仿佛這就是一起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交通事故了。”
羅正泰瞥了陳老一眼之後意味深長地說道:“事情其實并沒有被封鎖,相反真相都已經被街頭巷尾的老百姓們在茶餘飯後徹底傳開了。隻不過是你陳老坐的太高了,已經有些看不清聽不見了。”
陳老聞言沉默,很快羅正泰也沒有多做猶豫,而是将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講給了陳老聽。
聽完前因後果的陳老眉頭緊皺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從很大程度上來說其實應該算是一次巧合?”
“不!”羅正泰果斷的否認道:“這并不是一次巧合,這中間有一定的巧合成分,但更多的是必然,因爲以李枭等人的辦事習慣來說,今天死的不是徐廠長也會是王廠長劉廠長李廠長找廠長。因爲,隻要是擋着他們路的人就該死。”
陳老試探性的再問了一句:“我想羅總您對這件事情如此上心,應該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不妨您把您的想法和思路也說一說?”
誰知羅正泰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屑的笑容直接站起身來,俯身在陳老的耳邊說道:“陳老,于公您是城北的二把手,我是您管下的商人。就是有事兒也應該是您牽頭領着我去辦,而不是反過頭來問我怎麽辦。于私,我把您當做帶我們城北商賈們,走向幸福生活的長輩,我們有一說一沒必要藏着掖着。”
說完走到門口時,再次回頭沖着陳老說道:“我有些摸不準您今天的意圖,也完全感受不到您的誠意。如果說,您真的想在這件事上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意見,我在騰泰等您。我羅正泰絕對不會跟您演聊齋。”
說完打開房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望着門口怔怔出神的陳老,第一次真正感覺五十七歲的自己有些老了。要是往前推幾年,羅正泰萬萬不敢用現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