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三層小樓,林家人馬散去,神秘人緩緩從隔間内走了出來。
“枭哥,你剛剛不應該…”神秘人話說了半句。
李枭拿着筆在辦公桌上揮毫潑墨,筆走龍蛇,寫下了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
輕輕放下手中狼毫,頗爲滿意的李枭看着自己的作品,偏頭回道:“一個靠着家族餘蔭苟延殘喘至今的世家子,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他算個什麽東西?”
“可是林家畢竟和姓向的那位交好,他如果真要想要對我們動手…”
神秘人話剛說了半句,就被李枭擺手打斷道:“他林耀天就算是個十足的蠢材,姓向的也不可能跟着他一塊兒胡鬧。”
李枭走向窗邊,拉開窗簾,陽光灑進辦公室,指着東方那一片正在大興土木的環城公路項目說道:“就現在七城穩定發展的當口,他姓向的爲了私人恩怨,阻礙整個城西的穩定發展,他得蠢到什麽程度,才會爲了林家和胡城主對着幹?就那麽一點微末的政治獻金嗎?”
“……”
神秘人一時語塞,在枭家他始終站在暗處,負責一些串聯或是桌下交易的活兒,很少在關乎決策的大方向問題上提出意見。
這一張口就明顯有些欠妥,雖然他害怕大哥因爲個人感情,做出一些不理智的過激舉動。
但有一點神秘人不得不承認,他大哥的名字叫李枭,是城西當之無愧的王。
“最近城東那些家夥,看着環城公路修建已經過半,整個七城都将連成一線,相比于已經開發完善的城東城中,不能動手的城南,以及被大量工業占據的城北,那城西無疑就成爲了一塊兒大肥肉。”
李枭背着雙手站在窗邊,輕聲說道:“城西落後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嗤之以鼻,覺得這裏是荒蠻之地。到現在經濟複蘇,城西在領導班子規劃中作爲了新商區,這些商人們就一個個聞着味過來了。敲打我,占城西,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神秘人眉頭一皺,問道:“枭哥,你是說城區内建設會往城西發展?”
李枭點頭回道:“你看看主城區其他地方還有空間發展嗎?修工業新區就是爲了串聯七城西北,這一點羅區長之前已經給過我暗示了。建設城西的時候他們不在,豐收果實的時候他們來,想什麽美事兒呢!我今天之所以對林耀天這個态度,就是想告訴他們城東那些帶着銅臭味的資本家,城西這一畝三分地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
神秘人有些呆呆的望着李枭的背影,久未無言。
直到李枭主動轉過身,靠在他的身邊輕聲說道:“阿俊,有些事兒可以讓,但有些事兒不能讓。而且,就憑他林耀天,能讓我把自己兄弟交出去?這現實嗎?就是他胡再世親自過來,這個面子我也賣不了!”
話說到最後,李枭氣勢全開,铿锵有力。
“明白了。”
神秘人阿俊點點頭,就打算往門外走。李枭作爲核心,既然已經擺明了态度,那他作爲枭家實際上的二掌櫃就應該去做好應對了。
“等等!”
李枭忽然叫住了阿俊,後者停下腳步轉身望了過去。
“阿承那邊…?”
一說起自家事,就連城西這面大旗話語也有些停頓。
阿俊想了想答道:“他那邊暫時沒什麽事兒,不過最近他的行爲已經有些偏激了…”
“唉,如果不是上頭的那條規定,又何至于此。你有時間多和阿承聊聊,可以的話,你讓他回來算了吧,仇,到時候我派人去幫他報。”
“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承的性子,他認準了的事兒,還回得了頭嗎?”阿俊反問了一句。
李枭擺了擺回道:“算了,你有時間多安排人守着他吧,實在不行,我們就把他帶回來,畢竟是自家兄弟。”
阿俊點頭應道:“我明白了。”
…
城中大院,某一間沒挂牌的辦公室内。
“向總,您說就現在這個情況,他李枭一個城西的泥腿子都能騎到我頭上拉屎撒尿了,那我們這些真心爲七城做貢獻的人,還如何立足?隻要他在城西一聲令下,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政策上都隻能原地踏步,有他這樣的人存在,完全是阻礙我們這些有心支持七城發展建設的企業家啊!”
坐在向總對面的林耀天大倒苦水。
向總,原名向明博。
最早的時候是在城南某部門任一把,後升遷至城北任副區長主管經濟建設,林耀天所在的林家也是在那個時候将他派往城北開辟市場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在向明博的升遷道路上,林家确實是給予了極大的支持。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凡是向明博主管的項目,那絕對是拿錢不當數的往裏砸,保證給向明博滿意的功績。
在這一點上,林耀天做的尤爲突出。
而後,在向明博再次升遷,并一步邁入七城核心領導班子時,也反哺了林耀天。
林耀天之所以能夠從人才濟濟的林家脫穎而出,和背後向明博的支持幫助也是分不開的。
說的最直白一點,林耀天如今能夠在城東呼風喚雨,到了城北還能夠指着蔣星的鼻子罵娘,都是靠了向明博的原配關系。
所以,在被李枭刺激了以後,林耀天那是一秒都沒耽擱,就上門求救來了。
可現在的向明博,已經不再分管經濟,而是負責全七城領導幹部作風問題的總督察了。
坐在辦公桌前的向明博手裏捧着茶杯,稍作思考後問道:“耀天,這事兒你可以确定是李枭那邊那個叫袁承的辦的嗎?”
一聲“耀天”,足以證明了兩人關系之近。
“當然,我手下的人經過了調查,百分百可以肯定,事兒就是李枭手下袁承辦的!”林耀天笃定的點了點頭。
向明博将茶杯放下,用食指有力的敲擊着桌面說道:“有證據嗎?你把你手裏的證據交給我,剩下你兒子宏傑的事兒,我負責到底。”
“呃…”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林耀天被瞬間掐住。
一來,這些資料小耳朵能獲得的方式都見不得光。
二來,小耳朵對一些相關人員嚴刑拷打的視頻也上不得台面。
人,林耀天确實可以斷定就是袁承的人。但這些證據,卻不能用作官方抓人的憑證。
看着林耀天那爲難的表情,向明博立馬意會道:“你的那些證據都不是正道上來的吧?”
“對!”面對和自己關系緊密的向明博,林耀天也沒想藏私一口就應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兒要辦起來就很有難度了…”
向明博摸了摸下巴,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目前市場上最爲廉價的箭牌香煙,自顧自的點燃了一根,煙吸入肺後,眉頭微皺。
在官場上晉升極快的向明博,這些年來沒少受資本的侵蝕和各種糖衣炮-彈的誘-惑,可好在他堅持了下來。
這種廉價的香煙,他一年都難抽兩包,身爲七城領導尤其又是這麽一個敏感崗位,他要是桌上擺着1916或是大重九和天下之類的煙,那明顯太過諷刺。
可面前的問題有些棘手,他不得不抽個煙緩一緩,便隻能拆開自己抽屜裏的“道具”了。
稍微适應了一點兒入口苦澀的箭牌香煙,向明博吐了口煙氣回道:“目前七城正在着重發展城西,李枭最爲城西的頭面人物,目前領導班子裏分三派,一派是扶持如張廳長,一派是打擊如孔局長,還有就是像我和袁副城主這樣的中立派。”
林耀天也不是傻子,一聽向明博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差不多也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但理解歸理解,接受是接受。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在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都能夠保證百般淡定,理性對待。
可如果事情的主角換成了自己,那立馬就會情緒失控。
林耀天忍不住出聲質問道:“那李枭手下那袁承,作爲傷害我兒子的兇手,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逍遙法外?”
“兇手,我一定會緝拿歸案!這件事兒,我也會給即将前往城西就職的新任分局長施加壓力,你稍安勿躁,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聯系你。”
向明博的話說的可謂是相當委婉了。
“行!”一臉怒容的林耀天,點點頭站起身,招呼都沒打就沖着門外走去。
回想起,自己在向明博參與上層博弈階段,耗費了大量财力,卻得到這麽一個結果,林耀天完全不能接受。
“唉!”
向明博長長地出了一口,将後腦勺輕輕地靠在了座椅靠墊上。
望着對面待客沙發後牆上挂着王通《中說·王道篇》中的十二個字:廉者常樂無求,貪者常憂不足。
怔怔出神。
早些年前,向明博還隻是個心懷天下願有所抱負年輕的科級幹部,而林耀天也還沒能接手林家産業。
那一年,兩人于一次偶爾宴會相識,一見如故引以爲知己。
在之後的交流中關系更是愈發牢固,那時聊得都是當今天下實事,不沾利益,異常純粹。
向明博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與摯友林耀天的關系就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從好朋友變成了利益輸送。
尤其是在看到林耀現在開口閉口,就要淩駕于律法規則之中,向明博心痛卻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