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這人啊一裝逼的時候如果沒有一個陪襯在旁邊喊幾聲六六六,确實也不是很得勁。
至于将具體的工藝說給暴鸢聽這件事情倒确實也沒有什麽,反正一來暴鸢也聽不懂,二來就算他聽懂了也沒有圖紙制造不出來,三來就算他聽懂了還拿到了圖紙也至少得用好幾年時間才弄得出來,最後第四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韓國人也沒有黑火藥來作爲射石炮的驅動。
就讓這整個天下,好好的享受一番寡人給他們帶來的驚喜吧!
在發射之後,第二輪的裝填又開始緊鑼密鼓的進行着。
這個時候,回過神來的函谷關牆上的守軍們也已經瘋狂了,在白起的命令下,密集的箭矢朝着重炮所在的地方落了下來。
一時間,在重炮周圍的趙軍将士們死傷慘重。
然而正如趙何之前所言,所有的一切瞄準和校正都已經在“出廠”的時候就已經設定完畢,雖然這種隻能夠固定發射某個角度的辦法看起來相當的呆闆和僵硬,但此刻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管你射死多少人,隻要能夠有人把黑火藥裝填完畢,然後再把石彈塞進去接着點火就行了。
于此同時,當秦軍附近的遠程火力都朝着五架重炮所在的位置傾斜之後,關牆之下的趙軍士兵們壓力頓時大爲減輕。
于是,就在五門重炮繼續裝填之時,關牆下的趙軍将士們加快了進攻的步伐。
經過了這麽多天的攻防,趙國的将士們在關牆之下抛灑的鮮血可不是白費的,天下第一強軍的名聲更不是吹出來的,當關牆的秦國守軍們因爲重炮而分散了注意力之後,他們立刻就受到了趙國将士們的懲罰。
一名趙國百将沿着雲梯攀登上了關牆之上,一聲大喝瞬間砍翻了就在面前舉着強弩準備射擊的幾名弓箭手。
在這名趙國百将的身後,衆多趙國的士卒們攀援而上,迅速的在關牆之上搶占了一小塊地方。
于是,秦軍不得不暫時再度集結起一批精兵強将,在一番極其激烈的厮殺之後終于将這股殺上了關牆的趙軍士兵統統消滅。
但這樣一來秦軍又不可避免的放松了對城外五架重炮的注意力,當他們終于有空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第二輪的發炮再度到來。
又是五顆巨大的石彈在黑火藥的助推下從炮管之中急射而出重重的轟擊在了函谷關的關牆之中,其中一顆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函谷關那牢牢被封閉住的正門。
隻聽一聲驚天巨響,沉重無比的金屬大門當的一聲被砸得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個封閉起來的大門瞬間變形扭曲,露出了一道大約手臂粗細的縫隙。
透過縫隙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在函谷關大門的後方,那無數堆疊起來用來做封門之用的木石。
而在函谷關的關牆之上,又多了三個巨大的深坑以及蔓延開來的網狀裂縫。
白起看着這一幕,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在白起的周圍,衆多秦國将軍也同樣是面無人色,更有人忍不住失聲驚呼。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趙國人怎麽做到的?”
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有的隻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片刻之後,白起長出了一口氣,冷冷的說道:“立刻傳令下去,除了還在城頭上作戰的士伍之外,關中的所有将士立刻撤退!”
白起的這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般的說出來的。
白起的命令一下,衆多秦國将軍頓時大驚,忍不住出言勸解:“大良造,何至于此啊!”
“大良造,我們還能守得住!”
“大良造,趙國人雖然用了這種奇詭之物,但是……”
白起突然怒了,他用力的一腳踹了出去,将其中一個叫得最大聲的家夥直接踹翻在地。
“這是命令!誰若是再不聽令,那麽本将軍就在這裏把他給斬了!”
衆将頓時失聲。
平頭山上,暴鸢是徹徹底底的驚呆了。
如果說剛才趙何在向暴鸢介紹重炮的時候這位韓國大将還多少帶着幾分不以爲然的話,現在的暴鸢隻想要好好的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早知道這重炮如此神威,剛才說什麽也要死皮賴臉的在下面多待一些時間,和這重炮多接觸一會,盡可能多的熟悉這樣兵器。
可現在……
暴鸢看着重炮一次又一次的轟擊着函谷關的城牆,看着函谷關的城牆在連續不斷的轟擊下發出的那不堪重負的聲音,整個人突然有些恍惚。
事到如今,除非是個傻子,不然的話任誰都看得出來,函谷關被攻破已經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在十年前,暴鸢也曾經作爲攻克函谷關的聯軍一員享受過勝利的喜悅,但今天當他又一次的成爲攻克函谷關聯軍之中一員的時候,他的心中感覺到的則是無盡的冰冷。
如果說連這号稱天下第一關的函谷關都無法阻止趙國人的話,那麽這天下還有什麽東西能夠阻止趙國嗎?
齊國雖然也攻破了函谷關,但卻整整用了三年時間,用的辦法還是不可複制的。
而趙國呢?趙國隻需要五架重炮,隻需要一天的時間!
函谷關如此,那麽鹹陽呢?新鄭呢?
我暴鸢也是天下有名的大将了,但爲什麽在這趙王的面前,卻依舊感覺自己隻是一個從未見過世面的鄉鄙野人?
暴鸢越想越是恍惚,思緒開始變得無比的混亂,突然有些無所适從。
這位韓國相邦站在那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戰場,整個人顯得麻木而又茫然,好似一尊雕塑。
趙何看了一眼暴鸢,也不打擾他,都已經打擊太多了,再打擊怕這位老派将軍有些受不住。
一直盡職盡責的幫助趙何指揮攻關的趙國大将軍樂毅突然道:“大王,秦國人似乎要準備撤退了。”
趙何微微一愣,擡頭看去,看了好一會之後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樂毅沉穩的說道:“秦軍對于重炮部隊的攻擊明顯減緩了。”
趙何定睛一看,發現還真是如此。
此時,在關門之外的隻有四架重炮還在轟鳴,另外一架被孤零零的抛在那裏,炮管之中不停的冒着袅袅的黑煙,看上去似乎是已經啞火了。
這讓趙何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這新型号的質量果然堪憂,用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絞盡腦汁才弄出來的東西,才打了多少發啊你就廢了……
就在趙何的腹诽之中,又一輪的重炮擊發了。
這一次,事情終于和之前不一樣了。
此刻的函谷關牆之上已經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大孔和裂隙,當這一波石彈投射完畢之後,其中的一處關牆突然嘩啦啦的一連串巨響,随後無數沙石從城垛之上沖了下來,瞬間淹沒了就在這段城牆下方的衆多趙軍士兵。
無數的煙塵彌漫上天,夾雜着衆多的慘叫和驚呼聲,響徹整個戰場。
就連正在發呆之中的暴鸢也回過了神來,帶着幾分茫然的目光看着這一幕。
煙塵漸漸散去,一個由無數碎石和沙土組成的斜坡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斜坡的頂端,正是函谷關的關牆倒塌下來之後所形成的巨大裂口。
趙何看着這一幕,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樂毅。
“傳令下去,全軍出擊!”
震天的鼓聲再度響起,在激昂的鼓聲之中,無數趙國将士們興奮無比的呼喊着,舉着手中的武器猶如潮水一般的朝着憑空出現的巨大裂口而去。
而在關牆之上,衆多奮力作戰的秦軍将士們則一臉的茫然、震驚和不敢置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關牆後方的秦軍大營之中同樣響起了尖利的鳴金之聲。
秦國主将白起站在關隘之中一輛戰車之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的那一處巨大的缺口,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撕裂了一塊。
又一次。
自己又一次的輸在了趙國人的手上。
上一次是粱溝,這一次是函谷,那下一次呢?
不,不可能再有下一次!
不知不覺間,白起右手緊握成拳,指節處已經變得完全青白。
“大良造,快走吧!”
周圍傳來了催促的聲音,前不久還力主繼續防守的那些秦軍将軍們一個個面無血色的看着白起,害怕這位秦國主将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讓大家繼續死守下去。
要知道剛才倒塌的那一處關牆,正是白起等人不久之前站立的地方!
如果不是白起用主将的權威強制要求衆人撤下來的話,恐怕大家都要全部交代在那裏了。
就是眼下,如果不及時撤退的話,大家也一樣都是死路一條。
終于,白起的臉色又一次的變得平靜了下來,他環視了一圈自己身邊身後的無數秦國士兵,平靜無比的說道:“撤吧。”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一支紅色的旗幟在無數趙軍将士們的簇擁下登上了函谷關的關牆,并且被牢牢的插在了那裏。
彌漫的硝煙中,紅旗飄揚。
趙何看着這一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真的,這還真是看多少次都看不夠啊。暴鸢将軍,你說對吧?”
暴鸢此刻終于完全回過神來。
這位韓國名将看着面前的趙何,片刻之後露出了一絲苦笑:“都說大王智計百出,不但深得趙主父之真傳甚至更勝于主父,原本暴鸢還以爲是時人之吹捧,如今看來确實是暴鸢大錯特錯了。”
雖然帶着奉承的意味,但暴鸢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确實是發自内心的。
趙何看着一臉拜服的暴鸢,大笑道:“錯不要緊,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呢?關鍵是我們要從錯誤之中學習到經驗和教訓,不能夠一錯再錯!現在,請看着面前的函谷關告訴我,暴鸢将軍,你們韓國的選擇究竟是什麽?”
暴鸢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或許這确實是養虎爲患,但眼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函谷關已經徹底完蛋了。
秦國的大門已經敞開,關中平原之中無數的戰利品在等待着暴鸢,河東郡的領土在等待着暴鸢,無數的戰功和輝煌在等待着暴鸢。
暴鸢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就算是那位韓王站在這裏,也一定會做出和暴鸢一般無二的決定。
暴鸢無比恭敬的彎下了腰,朝着趙何行了一禮。
在直起身體之後,暴鸢帶着一臉決然和堅定對着趙何說道:“大王,韓國永遠是趙國最堅定的盟友,外臣作爲這一次大王麾下之将,自然聽從大王的号令,跟随大王一同西進伐秦!”
趙何看着暴鸢的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很好,非常好。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爲俊傑。将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但是現在寡人可以保證,隻要韓國能夠好好的跟随着寡人,那麽寡人是絕對不會讓你們在這場戰争之中吃虧的!”
在安撫好了暴鸢之後,趙何轉過身來,對着身後的樂毅說道:“大将軍,傳令下去,立刻全軍出擊,緊緊的給寡人咬住白起的部隊。白起想要逃跑,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夠給他這個機會!”
暴鸢在一旁立刻請纓道:“大王如若不棄,外臣願意率領韓軍作爲先鋒!”、
痛打落水狗又能夠順便表忠的機會,暴鸢可是不會錯過的。
趙何楞了一下,然後重重的拍了一下暴鸢的肩膀:“暴鸢将軍,你的覺悟很高,寡人很喜歡!那麽,就由你作爲先鋒去追擊秦軍吧!記住,隻要白起的部隊還有戰鬥力,那麽我們就要一直追下去,追到鹹陽城下,去和廉頗還有趙奢會師!”
暴鸢高聲應是,随後迅速的朝着平頭山之下的韓軍大營而去。
片刻之後,韓軍大營之中也湧出了無數的韓軍士兵,他們很快就彙入了趙軍的洪流之中,朝着西方狂飙突進而去。
直到這個時候,樂毅才有些不解的問道:“大王爲何要讓韓國人拿走這樣的功勞?”
趙何看着已經徹底插滿了紅旗的函谷關,笑道:“打下函谷關隻是一個開始罷了,接下來大趙還有的是地方用兵呢,既然暴鸢這麽主動想要立功,那麽就讓他去好了。更何況……有什麽事?”
趙何看到了突然出現的繆賢,止住了自己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語。
繆賢道:“大王,是這樣的……”
繆賢湊到了趙何的耳邊,輕聲耳語了一句。
趙何先是一愣,随後笑了起來:“寡人正好要找他呢,把他帶上來吧。”
片刻之後,一名衣着帶着明顯韓國服飾風格的貴族男子走了上來,朝着趙何恭恭敬敬的行禮:“外臣韓齊見過大王。”
趙何看着韓齊,臉上的笑容十分濃郁,親手将對方扶起:“太傅何須多禮?若非是太傅這一次突然帶來消息,嘿嘿……寡人還真就差點被你們那位韓王給算計到了呢。”
韓齊忙道:“大王說笑了,外臣方才親眼看到大王麾下之神兵利器是如何攻破函谷關的,想必此事隻需要傳回新鄭,吾……韓王自然也會明白事理的。”
趙何眨了眨眼睛,笑道:“明白事理有時候對于寡人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好了,韓太傅,你的功勞寡人這一次是記下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韓齊立刻答道:“大王盡管吩咐就是。”
趙何伸手一指山下的戰場,道:“暴鸢将軍已經率軍出擊了,而韓王的命令卻是讓他收兵,你覺得……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文章可做呢?”
韓齊眼睛亂轉一陣,好像明白了什麽,試探性的問道:“所以大王的意思是,讓暴鸢和吾……韓王之間的不和繼續下去?”
趙何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玉佩放在韓齊的手中:“好了,寡人就不送太傅了,太傅趕緊上路吧。”
韓齊大喜過望,再度謝過趙何,随後轉身急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