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安陽君,完敗

趙何大笑出聲,看向樓昌的眼神之中滿是善意。

樓昌,好人哪。

這麽一個天賜良機放在面前,自己豈能錯過?

趙何目光如電,直視安陽君。

“安陽君,你方才說什麽來着?你說,樂毅故意獻計蠱惑寡人,說秦國不會出兵?那如今秦人已然出兵,你又作何解釋?”

安陽君臉色大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何看着安陽君,一字一頓的說道:“既然如今秦人已經出兵,那麽,究竟被蒙蔽的是寡人,還是你安陽君呢?”

安陽君的嘴唇張了張,年輕的臉龐上滿是震驚和不甘:“臣、臣……”

趙何砰的一拍桌子,喝道:“安陽君趙章,你唆使司馬喜陷害忠良,當衆污蔑忠臣,妄圖蒙蔽主父和寡人,你可知罪!”

安陽君被趙何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給吓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正好碰到了身後的桌案。

伴随着衆人的驚叫,這位安陽君一個趔趄後仰摔倒,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然後整個人一動不動,竟然昏迷了過去。

“君上!”田不禮一聲驚叫,沖了上去。

大殿之中一陣騷亂。

主父也霍然站了起來:“來人,快傳宮醫,把安陽君擡去偏殿救治!”

安陽君被擡走了。

主父重新落座,目光環視全場,将所有的異動聲全部壓了下去。

“田不禮!”

代相田不禮慌忙出列:“臣在。”

主父冷聲道:“田不禮,寡父命你爲代相,乃是希望你輔佐章兒,爲趙國立功!如今章兒識人不明,你難辭其咎。着罰俸三年,爵降一等,你可心服?”

田不禮面色如土,砰的跪在地上:“臣知罪,臣心服!”

主父又将目光投向了同樣臉色慘白的司馬喜:“司馬喜,爾和樂毅雖爲中山人,但入了此殿,便是趙國之臣!你構陷同僚,乃是大罪。司寇何在!”

一名趙國大臣應聲出列:“臣周袑在此。”

主父道:“你爲司寇,司馬喜等人便交你審理!”

周袑沉聲道:“喏!來人,将罪臣司馬喜等拿下,押入大牢!”

在一陣慘叫求饒聲中,司馬喜等人被拖出大殿。

主父又将目光投向了樂毅:“樂毅。”

樂毅此刻已經重新被放開,聞言同樣出列行禮:“臣樂毅在此。”

主父微微停頓了一下,道:“你所獻之計,很不錯。今日起你爲郎中令,爵大夫,随侍王兒,須盡心竭力,勿使寡父失望。”

樂毅心中一喜,朝着主父行了一個大禮:“臣謝主父恩典!”

随着主父的一項項賞罰,大殿之中的群臣都已經完全看清楚了形勢,許多人在輕聲交頭接耳。

“這一次,看來是安陽君完敗了。”

“大王雖年紀不過十六,卻果決善斷,頗有主父當年之風。”

“虎父無犬子,都言安陽君頗似主父,今日看來,顯然大王更勝一籌。”

“果然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都說那安陽君如何如何,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

主父在做出決定之後,深深的看了趙何一眼,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被處理了一遍,但唯獨沒有安陽君趙章,眼下主父這個眼神,再明顯不過。

他在替安陽君求情。

即便主父才是趙國的主宰,但今天這個情況,主父也必須要取得趙何的同意。

趙何微微猶豫了一下,朝着自己的這位父親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輕點頭。

趙何同意了。

趙何當然會同意。

事情到了這裏,怼翻安陽君的目标已經完全達到了。

沙丘宮變馬上就要來了,安陽君馬上就要死翹翹了,趙何并不需要這個時候再繼續落井下石了。

再怎麽落井下石,還能比搞死安陽君更加直接嗎?

所以,這個時候還能用安陽君的臉面來讓主父欠趙何一個人情,趙何覺得自己簡直是大賺特賺,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小小的不好意思。

唉,沒辦法,寡人就是這麽一個厚道的人,見好就收,又特别給自己老爹面子,孝順得不行。

做人如我,實在是高,三層樓那麽高!

主父輕出了一口氣,朝着趙何點了點頭,然後站了起來,給了一個眼神給另外一邊的禦史信期。

信期微微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高聲道:“主父、大王今日于宮中設宴,衆臣現随主父、大王入席!”

信宮正殿之中,數百名趙國大臣先是齊齊一靜,随後壓下心中諸多心思,同時彎腰行禮:“謝主父、大王賜宴!”

……

入夜。

偏殿一個房間之中,安陽君靜靜的躺在木榻之上,一動不動。

榻旁,一盞青銅長頸鶴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照亮整個房間。

在房間之外,隐約有交談聲傳來。

“宮醫,君上情況如何?”

“腦後有些小傷,但無大礙,應當能很快醒轉。”

一陣腳步聲傳來,田不禮的身影出現在房間之中。

“君上,君上。”

在輕聲的呼喚聲中,安陽君緩緩睜開雙眼。

“我……這是在哪?”

田不禮坐在安陽君的身邊,長歎一口氣:“君上終于醒了,可是讓老臣好一番擔心。”

安陽君眼神先是有些迷茫,但馬上就回想起剛才的事情,一把抓住了田不禮的手:“事情如何了?”

田不禮神情黯然,低聲道:“君上,這一次……我們敗了。”

聽完了田不禮的陳訴之後,安陽君咬牙切齒。

“這秦王怎麽會在此刻出兵!還有這個樓緩,他明明……”

田不禮突然伸手捂住了安陽君的嘴巴:“君上,慎言!”

安陽君不滿的哼哼兩聲,撥開了田不禮的手:“本侯知道輕重!主父呢,本侯要去見主父。”

田不禮微微猶豫了一下,道:“主父……如今正在大宴群臣。主父方才叮囑過臣了,說讓君上好好休息,這幾日就不要随意走動了。”

安陽君冷笑一聲,從榻上坐了起來,道:“怎麽,就連主父也對本侯失望了嗎?本侯偏要去這宴會!”

田不禮勸道:“君上,此刻……今日發生了那般事情,主父未曾責罰君上,便已經是對君上的回護了。若是君上此刻再出去的話,一旦碰到大王,豈不是……”

安陽君臉色一變再變,終于沮喪的坐回原地,心中恨恨:“難道就要本侯龜縮在此,看着那趙何小兒耀武揚威!”

田不禮無言以對。

突然,房間外傳來了敲門聲。

田不禮打開房門,随後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宦者令?”

來人正是宦者令李建,此人超過六十,随侍主父身邊超過三十年,是主父最爲倚重的貼身心腹之一。

李建用寺人特有的尖聲道:“安陽君可曾醒了?老夫有主父之言,要說與安陽君聽。”

安陽君身體一震,整個人從榻上跳了起來:“宦者令,主父有何要說?”

李建走進了房間之中,先是朝着安陽君微微行了一禮,然後道:“主父說了,安陽君和田相之前遊獵時私下對主父所提之事,主父經思量後認爲萬不可行,還請君上今後安心爲國效力,不必做其他之想。”

宛如一道天雷劈中,安陽君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旁的田不禮也是滿臉的震驚。

雖然李建并沒有明言何事,但安陽君和田不禮怎麽可能不知道李建言中之意?

将趙國一分爲二,由安陽君成爲代國之王的計劃,涼了。

原先觸手可及的那趙國一半領土,再也沒有安陽君什麽事了!

安陽君的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李建傳了口谕,也不停留,直接離去。

房間之中一陣死一樣的寂靜。

突然,安陽君一聲怒吼,徹底的爆發了。

一陣乒乒乓乓之聲過去,房間之中所有的能夠移動的器具全部被安陽君砸爛了。

青銅鶴燈也被打翻在地,燈油緩緩的從燈盞之中流出,麻繩上的火苗一閃一閃的似乎随時都可能熄滅。

安陽君臉色猙獰,不顧雙手被破損的器具劃得鮮血直流,用力的抓住了田不禮的肩膀。

“田相,立刻讓本侯的甲士南下,前往沙丘!這一次,本侯定要和趙何小兒一分生死!”

安陽君的眼神猶如受傷餓狼,殺機凜然。

地上的火苗最後閃爍了一下,然後完全熄滅,讓整個房間沒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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