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學。”
“這個時間不是早開學了。”遲春華話剛出口,立馬明白過來,“哦,你是去上大學吧?”
石可點點頭,“嗯,上大學。”
“大學生啊!”池春華驚歎。
這個時候高中生都算得上是知識分子,大學生更是鳳毛麟角,登時一道道羨慕的眼光向石可看來。
石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頭。
遲春華把自己帶的零食拿出來往石可面前一推,“姨家裏的土特産,你嘗嘗。”說完接着又問道:“剛才送你的那個是你媽媽吧,她怎麽不送你到學校?”
“媽媽忙,家裏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
“你到哪兒去上學?”
“山東。”
“那麽遠,你媽能放心嗎?”
石可擡頭看看周圍的人,想了個說辭,“一會兒下車的時候我哥在車站接我。”
“你還有哥哥呀?”
“是啊。”石可點頭微笑,很自然的把自己杜撰出來的人物安到了張軍身上,“我哥在那當兵,我早就給他寫好信了,讓他提前到車站等我。”
“你們家兄弟姐妹可真不少。”旁邊不知誰接了句話。
石可認真的說道:“是這樣的。”
這句話也不算假話吧,自己家姐弟四人,在家屬院裏真算得上是多的,記得爸爸活着的時候,鄰居和爸爸開玩笑,說家裏不管養什麽都是一小群,養雞一小群,養鴨子也一小群,連孩子都生養的多。
想到養鴨子,石可又想起爸爸帶着他們姐弟四個到水渠邊上去挖蚯蚓的情景,爸爸不知道聽誰說的養蚯蚓能賣錢,他專門在休息的時候帶着他們姐弟四個去挖,哪時候感覺真好啊,碧水林蔭下,帶着小桶,拎着鐵掀,一家人跟踏青似的,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她最喜歡在水渠裏趟着水走,冰冰涼涼的,一點感覺不到夏天的暑氣,唯一不好的就是爸爸不讓在水渠裏面呆太久。
挖到的蚯蚓就養在土崖下面,四四方方的一個坑,上面蓋着麥草,結果養大了根本沒人收,最後都喂鴨子了。
想到爸爸,石可目光暗了暗,垂下眼眸雙手抓着水壺默不作聲。
對面的小姑娘怎麽這麽惹人稀罕呀,長的漂亮不說,學習也好,尤其是她長長的睫毛半掩着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怎麽就那麽讓心生憐愛呢,這樣的孩子要是自己的閨女就好了,遲春華微笑着問道:“怎麽就你媽媽自己送你,你爸爸怎麽沒一塊來?”
石可一怔,擡起眼皮迅速看了遲春華一眼,心裏躊躇一瞬,“嗯……那個……我爸爸他很忙,他經常出差,沒有趕回來。”
石可多希望她爸爸沒有死,還和張伯伯一樣,經常駐勤出差。
石可經常做一個夢,夢裏爸爸沒有死,他被泡在福爾馬林水裏,雖然皮膚已經泡得青青白白,但還一息尚存,等着她去救他。
時間太長了,長到石可即使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記住爸爸的長相,但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個嚴厲又慈祥的爸爸在自己記憶深處還是越來越模糊,有時候,石可閉上眼睛使勁想,但是爸爸的容貌還是不清晰,隻有翻開照片,記憶中的爸爸才能在腦海裏清楚的浮現。
遲春華“咔咔”的磕着瓜子,語氣羨慕的說道:“忙了好,忙了有錢賺,你媽媽呢?上班還是專門在家裏照顧你們?”
石可對遲春華露出一個笑容,“媽媽也上班,和爸爸一個單位。”
“呦,雙職工啊!”遲春華羨慕的牙都酸了。
這年月,家裏有一個吃公家飯的就夠讓你羨慕的了,還是個雙職工家庭,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叫羨慕、嫉妒、恨!
真恨自己家不是雙職工。
旁邊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什麽,石可方便說的,就半真半假的回答兩句,有時候也不回答,就抿嘴笑,不過這也挺好,落到别人眼裏,就認爲她是默認了。
不知不覺,天兒黑了,大家簡單吃了點東西,開始各自休息。
石可被王英洗了腦,唯恐小偷找上門來,一直瞪着眼睛堅持着,終于,在午夜的時候還是敵不過困神,趴到小桌子上睡着了,不過沒有睡實,有點小動靜就驚醒,就這樣,好不容易堅持到天亮。
鄭州火車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鐵道部确定的中國八大綜合交通樞紐之一,是鄭州鐵路樞紐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集客運、貨運業務于一體的綜合交通樞紐。
石可就是在這裏轉車,中午十二點半,列車到達鄭州站,石可左肩斜挎書包,右肩斜挎水壺,左右兩手各拎着一個大包袱準備下車。
遲春華挺關心這個小姑娘的,看她拎着行李很費勁,忙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關心的說道:“小妹妹,你能拎動嗎,要不我幫你拿下去吧?”
石可知道人家是好心,但還是拒絕了,她感激的對遲春華笑笑,“謝謝你,我能拿動。”說完爲了證明自己确實能拿動,還專門将包袱往上提了提,雄赳赳氣昂昂的下了火車。
沒想到,剛下車的時候還渾身是勁,也沒覺得行李有多沉,結果越走越沉,剛好不容易下到長長的地下通道裏,然後就對着高高的樓梯來愁了。
媽媽說實在拎不動就去求助解放軍,可石可不願意麻煩别人,就爬幾個台階歇一歇,出站後急忙找到售票處,買了最近發往濟南的火車票,等坐到候車室的木椅上,這才放心的長長舒了口氣。
正是午飯的時間,石可從書包裏翻出一個蘋果,拿在手裏啃着,眼睛轉來轉去的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不愧是全國有名的大站,自己家那個小站台根本沒法和它比,要非說放在一起比比看,那就是高樓大廈和一間小平房的差距了。
石可頭一次見這麽大的候車室,說實話,這個候車室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它非常大,比學校的操場都大,座椅很多,一排排的從這頭看不見那頭,而且在候車室旁邊有很多的攤位,經營着各式餐品,上面還貼着招牌,有焖餅,有燴面,好多好多,都是她沒有聽過更沒有吃過的東西,聞着傳來的陣陣香氣,石可吞吞口水,咔咔兩口将蘋果啃幹淨,從書包裏把媽媽烙的餅拿了出來。
石可兜裏是有錢,可這錢不能亂花,她這一次可能最少要在學校呆四個月,誰知道會遇到什麽狀況,萬一錢花完了怎麽辦?
我也有餅,還有雞蛋,石可心裏安慰自己,從書包把王英烙的餅拿了出來。
王英烙了兩樣餅,一種是蔥花雞蛋的,一種是糖餡的,兩種餅石可都愛吃,剛出鍋的時候,外焦裏嫩,尤其是糖的,咬一口還能吃到糖水。
家裏人多,做的飯基本上都不會剩下來,尤其是烙餅,那是一點渣都不會剩,石可還沒有吃過剩下來的餅,沒想到剩餅和剛烙出來的餅口感差别太大,硬硬的,咽下去了時候還有點噎人,石可瞟瞟旁邊挂着胡辣湯的牌子,到底沒有舍得去買一碗,她搖搖水壺,發現水喝幹了,站起來四處打量一番,看見在不遠處有人在接熱水,石可拿着水壺走了兩步,又不放心自己的行李,想了想,還是一手挽了一個大包袱去打了一壺水。
打完水後,石可學能聰明了,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距離上車還有四、五個小時,她總不能次次扛着大包袱往這跑吧,多傻呀。
下午趕車時可把石可緊張壞了,大家都在趕時間,即使不跑起來的旅客也在疾步快走,這給人一種錯覺,再不快走可就要晚了。
石可将兩個大包袱緊緊抓在手裏,憋着一口氣讓自己努力不掉隊,等她爬上樓梯,站到站台上腿都軟了,好在裝被褥的大包袱不怕壓,她一屁股坐到包袱喘了半天才恢複過來。
坐上這趟車和坐之前的那趟車感覺都不一樣,因爲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心裏也就越來越期待。
出家門已經三十多個小時,石可書包裏的食物除了雞蛋,其他的都已經吃幹淨了,這有一點好處就是背包不是那麽太沉,減輕了不少負擔。
早上五點,列車駛入濟南站,這個站也是國家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别看是淩晨,在此上下車的旅客依舊絡繹不絕。
坐了太長時間的車,即使已經腳踏在實地上,石可感覺還坐在車上似的,暈暈乎乎的,現在不用擔心趕不上車了,她慢悠悠的出了站台,迎着天邊那一抹朝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清新的空氣進入脾肺,幾個呼吸之間,石可的頭腦徹底清醒過來了。
初秋的天氣還不是太冷,石可找到公交站,見牌子上明确注明第一班車在六點半開始運營,她看看手腕上的電子表,知道時間尚早,但好不容易才找到公交站她也不想再折騰了,就把雞蛋拿出來,邊吃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