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香把菜往菜盆裏一扔,迎着張軍走了幾步,眉間的急切不言而喻,“軍子,報到咋說的?”
“媽,你看,我們發的東西,這是軍裝。”張軍說完轉過身子,讓母親看後面,“我背的是被子,還有水壺。”
“哎喲,這天你背着棉被不嫌熱呀?”崔雲香說着就要去解兒子身上的背包。
張軍急忙往旁邊一躲,指着母親的手說道:“媽,你手上有泥,别弄髒了。”
崔雲香絲毫沒有因爲兒子嫌棄而不高興,屁颠颠的跟在兒子後面,進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兒子,媽手洗幹淨了,打肥皂洗的。”崔雲香伸出手讓張軍看後,自然的接過張軍的新軍裝,說道:“讓我看看我兒的軍裝。”
崔雲香笑彎了眉眼,她展開衣服,在張軍身上比量一下,然後将衣服放到張軍手裏,推了推他的肩膀,“軍子,去,換上讓媽看看。”
張軍早就想把衣服穿在身上了,當即抱着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天,衣服穿的少,換的也快,張軍換完衣服,順便将鞋也換了。
戎裝的小夥子更帥了,整個人看起來,更添了幾分陽剛之氣。
崔雲香高興的合不攏嘴,前前後後的就是看不夠,她踮起腳尖,幫張軍正了正軍帽,誇贊道:“真好看,我兒穿上這身衣服那是俊的沒邊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母親的誇贊讓張軍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想穿着軍裝站在石可面前,讓石可看見他更爲出色的一面。
張軍可不好意思直接說要去找石可,他知道弟弟不在自己家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在和石可的弟弟妹妹一起玩,他從進門到現在可一直都沒有看見弟弟的身影,當即眼珠一轉,佯裝在找張兵,“媽,我弟呢,怎麽沒在家?”
“他還能去哪?肯定在你石嬸家了。”
“都該吃飯了還不家來,我喊他去。”
“不急,媽還沒做好呢。”崔雲香話音剛落,卻見大兒子已經走到了屋門口。
“诶诶诶。”崔雲香連喊幾聲,聲音也隻是落在兒子的背影上。
“真是的,我還沒看夠呢。”崔雲香嘟囔着,“這麽着急喊老二幹什麽?”
張強似笑非笑,“你當你兒子真的是去喊老二了?”
崔雲香頓時恍然大悟,“噢~”她搖搖頭,苦笑道:“這熊孩子,還沒娶媳婦就要忘了娘了。”
張強拉開菜櫥的門,伸手在裏面翻了翻,說道:“軍子他們二十二号就要動身去部隊,在家裏也就還能待明天、後天兩個整天,部隊上有規定,新兵兩年後才能回來探親,他這一走,你有兩年看不見你那寶貝兒子,我說,趁着他在家,你給兒子多做幾頓他愛吃的東西。”
“啥!兩年都不讓回家?”崔雲香滿臉不可思議,“咋能那麽長時間不讓孩子回家一趟?”
“看你,大驚小怪的,部隊的紀律就是如此,不然你以爲呢,跟小媳婦回娘家似的,過一段時間就能請假回來?”
想到兒子過幾天就要走了,而且将有長長的兩年時間不能看見兒子的面,崔雲香就難受的撓心撓肺的,“老張,你趕緊的去房山頭看看賣豬頭肉的出攤沒有,去買幾個大豬蹄子回來,哦,還是我自己去吧,你到菜市場去砍半扇排骨。”
一身戎裝,身姿筆挺的小夥子一出現在石家,頓時吸引了石家人的注意力,連石可都眼前一亮,真心誇道:“軍子哥,你穿軍裝還真挺好看的。”
張軍洋洋得意的一揚頭,“哥一直都好看,你才發現啊。”
張兵領着安安三姐弟跑過來,将張軍圍在中間,羨慕的點着哥哥的新衣服道:“哥,這就是你當兵的衣服呀。”
“别亂點。”張軍一把扒拉開弟弟的手,“看你的小髒手,别給哥弄髒了,哥大後天還得穿呢。”
四個孩子剛才正在和黃泥做泥碗,八隻小手上布滿了泥巴,念念将手背在身後,說道:“軍子哥,我不點。”
“乖。”張軍捏捏念念的小鼻子,笑道:“跟着哥哥來,咱去把小手洗幹淨。”
石可看出來,張軍是真心愛惜他的衣服,忙站起來說道:“軍子哥,你别去,我帶他們去吧,别把你新軍裝弄髒了。”
石可用洗衣服的大盆接了大半盆水,四個孩子圍着盆蹲了一圈。
石可抓着念念的小手幫他洗手上的泥,扭頭問了一句,“軍子哥,知道你們部隊在哪了嗎?”
“***部隊,我爸說在山東。”
石可愣了一瞬,她都快忘了,她曾經有個家,也在山東。
“軍子哥,是山東哪個地方?”
張軍搖搖頭,“目前爲止我還不清楚。”
“哦。”石可腦中浮現出了那個家,那個小院,有爹,有娘,有大哥、小哥,還有小霸道。
石可的情緒瞬間滴落下來,她低着頭不再說話,專心給弟弟妹妹們洗手。
随着時間的推移,有時候石可甚至生出一種錯覺,在山東生活的那幾年,仿佛是做的一個夢,夢裏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張軍站在石可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弟妹們邊洗手邊玩鬧,忽然,他感覺面前嬌小的姑娘不對勁,她過于靜了,弟妹們玩的水花四濺,她這個當姐姐的不應該說一聲嗎?
張軍疑惑,蹲下身子去看石可的側臉,果然,少女緊抿着唇,看似專注的爲念念洗着手上的泥巴,實際上卻是心不在焉,而且她的目光流露出來的是傷感。
“可可,你怎麽了?”張軍不喜歡石可不高興,他關心的問。
石可扯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
“哦。”張軍心裏失望,可可這是不願意跟他說呢,張軍沒有再問,将話題轉移開,“我這一走,兩年内都回不來呢。”
“兩年都不回來?”石可擡起頭,問道:“怎麽會那麽長時間,你們沒有假期嗎?”
“嗯,聽說是有規定,沒有特殊情況兩年内不能探家。”張軍用旁邊的臉盆打了一盆清水,牽過念念的小手在盆裏又洗了一邊,才用毛巾給他檫幹淨。
“這樣啊。”
張軍接着說道:“我到部隊上就給你寫信。”
石可點頭,“好。”
與此同時,邱淩也背自己所有的物品回老家,兒子要去當兵了,這可是件大喜事,邱媽将兒子爲數不多的裝備撫摸了好幾遍,才似剛想起來什麽似的對邱爸父子說道:“淩子當兵,咱得給孩子賀賀,明天請咱家的親戚過來吃頓飯,老邱,你負責通知你們家那邊的親戚,我娘家這邊的我來通知。”
“行。”邱爸樂呵呵的答應着,他們夫妻雙方親戚朋友多。每年的人情來往都花不少錢,終于有了一個回本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馬上就要當兵走了,邱淩心裏還是放不下那個叫石可的姑娘,他想把這個消息與她分享,吃過中午飯,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石可家的大院。
家屬院挺大的,不确切究竟占地多少畝,但上面矗立的數十排房屋告訴人們,這裏至少有上千個人在這裏生活,每家每戶都是獨門獨院,但唯一的缺點是沒有衛生間,上廁所需要到大門口的公共廁所。
邱淩不知道石可家究竟住在第幾排,他選了一個笨辦法,找了一顆大樹,背靠着樹幹坐在樹蔭下,他想,石可總得上廁所吧。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斑駁的影子帶着催眠作用,映得邱淩昏昏欲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家屬院的方向,正準備瞌上眼簾小咪一會兒,忽然,那輕盈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裏,還有那讓他心痛的假小子頭,邱淩頓時清醒過來。
邱淩的想法是對的,石可吃過午飯,收拾好碗筷,真的向廁所這邊走來了。
邱淩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石可!”
誰在叫我?石可下意識的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認識,那個讨厭的同班同學。
放假期間,他來找自己幹什麽?石可納悶,問道“邱淩,你叫我?”
邱淩走到石可面前。羞澀的抿抿嘴,“嗯,”
“你找我有事?”
“沒有。邱淩下意識的回答,接着又急忙改口,“是有一點事。”
對這個同學,原本和他交集就不多,尤其是前一段時間,他還夥同他那幫狐朋狗友欺負自己,這讓石可對他的印象非常差,但她還是耐着性子問了句,“什麽事?”
“那個。”邱淩鼓足勇氣說道:“我不上學了,應征了今年的新兵,二十二好那天就出發,我想...我想問問你可不可以去送我?”
石可挑了挑眉心,心中腹诽:你當兵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和你又不熟,幹嘛要去送你?再說了,我那天還得去送軍子哥呢,哪有空去送你呀,哼,别說沒空,有空我也不送你!
“我那天有事,沒空去送你。”石可回絕了邱淩,“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完疾步向女廁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