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巧吸着氣,“我肚子疼,可能要生了。”
“啥!”瑞福麻了手腳,他一個大男人哪裏經過這樣的事啊,當即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怎麽辦啊?”
思巧咬咬唇,忍着痛說道:“快去找村裏的接生婆。”
“哦,哦。”瑞福急忙穿上衣服,出了家門才想起來,他不知道村裏的接生婆住在哪啊,平時好像也聽說過誰是接生婆來着,怎麽事到跟前,怎麽想不起來接生婆是誰了呢。
瑞福急得跳腳,拍着自己腦袋,怎麽辦?怎麽辦?
此時已近後半夜,月亮斜斜的挂在西邊,凜冽的空氣刺激的他腦子逐漸清明,對,先去找嫂子,想到這裏,瑞福撒腿就跑。
萬籁俱寂,月影婆娑,突如其來的砸門聲驚醒了看門狗,“汪!汪!汪!”
更多的狗驚醒了,一時間狗叫聲連成一片,何曉霞最先被吵醒,她瞪着眼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思忖,“外頭這是咋的了,是不是遭賊了?”
何曉霞踢踢瑞成的腿,“瑞成,瑞成,你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瑞成今天喝的不少,酒精麻醉下睡的正香,外面那麽大的動靜他是一點沒聽見。
“瑞成,你快醒醒。”何曉霞又狠狠的踢了瑞成一腳。
瑞成吃痛,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你幹啥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嘟囔着,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
“你快别睡了,你聽聽外面狗叫的這麽兇,肯定有什麽事。”何曉霞坐起來使勁搖晃瑞成。
“咣咣咣,二哥,二嫂,快開門哪――”瑞福使勁砸門,看門狗使勁叫喚。
瑞福急了,罵道:“狗東西,你别叫了,難道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再叫,等天亮了我就剝了你的皮!”
許是看門狗終于識别出瑞成的聲音,又或是被剝皮的威脅吓住了,看門狗的叫聲變成了嗚咽聲。
瑞福使勁高喊:“二嫂、二嫂,我是瑞福,快開門哪――”
何曉霞終于聽出了瑞福的聲音,“瑞成,是老三,老三這個點來砸咱的門肯定有急事。”她說着急忙慌的往身上套衣服,“你别睡了,我估計是老三媳婦要生了。”
“來了。”何曉霞快步跑到院子裏,拔下門栓問道:“老三,是不是思巧開始發動了。”
大冷的天,瑞福急出一身的汗,何曉霞剛把門打開,瑞福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起來就跑,“二嫂,快!快!快!思巧要生了,趕緊去找接生婆。”
瑞福步子大,何曉霞跟不上,她跌跌撞撞的跟着瑞福跑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她喘着粗氣說道:“老三,你别急,生孩子沒有生那麽快的。”
瑞福急道:“嫂子,我看思巧疼得不行,得趕緊去找接生婆。”
“咱村哪有接生婆啊,衛家莊有一個,她男人姓武,都喊她武嬸,咱村裏人生孩子都是找她來接生。”
“那快去,咱也去請她。”瑞福說着,率先向衛家莊的方向跑去。
“老三。”何曉霞趕忙叫住他,“你咋聽風就是雨啊,我光知道她是衛家莊的,不知道她家在哪住,當年我生孩子的時候是你二哥去請的人,你趕緊家走去喊你二哥,我先去看看思巧怎麽樣了。”
“我這就去。”
瑞福聞言轉身就往回跑,何曉霞則跑去瑞福家。
思巧疼得躺不住,抱着肚子蹲在床邊,她怕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弄髒床鋪,疼痛的間隙,把瑞福睡的小床收拾了,隻留一床草笘子在上面,準備生孩子的時候在這張床上生。
“弟妹,你咋樣了?”
何曉霞急匆匆的推開門,思巧正跪在床前,頭抵在枕頭上與襲來的陣痛抗衡。
“嫂子。”思巧擡頭,燈光下,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上貼着一縷一縷的頭發。
“什麽時候開始的?”何曉霞忙上前将思巧架起來。
“疼了有三個多小時了。”思巧虛弱的将身子靠在何曉霞的肩膀上。
才三個多小時了,那就是剛開始沒多久,思巧是頭胎,骨縫開起來沒那麽快,何曉霞松了一口氣,扶着思巧在屋子裏面踱步,“你别怕,應該不會那麽快生,這生孩子就要多走動,這樣才生的快。”
“嗯。”思巧咬牙跟着何曉霞走,可是當陣痛再一次襲來的時候,她根本擡不動腿,“嫂子、嫂子,我走不了。”
思巧全身往下墜,一直秃噜到何曉霞的腿邊,她抱住何曉霞的大腿,将腦袋死死的抵在上面。
思巧身子太沉,何曉霞根本抱不住她,隻好任由她向下滑。
何曉霞已經生過兩個孩子,她可知道這是什麽感覺,當時痛起來的時候,她可是哭天喊地的,恨不能把半邊身子都舍了去。
思巧的堅強何曉霞看在眼裏,她勸道:“弟妹,你要疼你就喊出來。”
思巧咬緊牙關,當陣痛過去,她擡起頭咧開嘴,露出一個慘笑,“好了,不疼了。”
思巧何嘗不想叫,但已經沒有了能讓她肆無忌憚撒嬌的那個人,她怕給别人添麻煩,也怕叫起來惹得别人生厭。
思巧站起身子,扶着何曉霞的手臂在屋子裏面繞圈子。
瑞福跑進瑞成的卧室,瑞成已經又進入了夢鄉,瑞福急得去拽他二哥,“二哥,你快醒醒,二哥。”
瑞成終于被他晃醒了,他吐出一口酒氣,迷迷瞪瞪的問瑞福,“老三,幹啥急成這樣?”
瑞福撈過旁邊的大襖就往瑞成身上套,“二哥,思巧要生了,你快帶我去找接生婆。”
“要生了?這麽快!”瑞成終于清醒,他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剛蹬上棉褲腿,瑞福已經開始往他腳上套棉鞋。
“快走。”瑞成跑了兩步,又不放心家裏的兩個孩子,他又折返回來,把兩個孩子被窩掖嚴實了。
“走!”瑞成輕輕的帶上門,領着瑞福向衛家莊趕去。
瑞成問:“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說生就要生了?”
瑞福緊跟着瑞成的腳步,急得汗珠子順着臉頰往下掉,“我也不知道,半夜的時候開始疼的。”
瑞成安慰道:“你别急,女人生孩子沒那麽快,當年你二嫂生小蘭的時候,可是用了一整天,對了,你二嫂呢?”
瑞福:“二嫂在我家陪思巧去了。”
瑞成:“那你更别急了,你二嫂都生了兩個孩子,有經驗了,該注意什麽你二嫂會教給她的。”
瑞福:“哦。”
做接生婆的,經常會碰到半夜三更有人來請的情況,王芳早就習慣了,聽見大門被人敲得咣咣響,她知道,又有生意上門了。
“當家的,你去開門。”王芳開始穿衣服。
武興披着襖把人迎進來的時候,王芳也收拾停當了。
瑞成她認識,畢竟去了人家兩趟了,王芳挎着包袱,裏面都是接生的用具,“路莊的是吧。”
瑞成:“武嬸子,這是我兄弟,是我兄弟他媳婦生孩子。”
王芳沖着瑞福點點頭,從容不迫的說道:“走吧。”
王芳今年五十多歲了,個子不高,是個利落富态的小老太太,她所有的頭發都攏在腦後,在上面挽了一個發髻,白皙的面龐上并沒有多少皺紋,此時此刻,她緊抿着嘴,專心趕路。
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早起的公雞此起彼伏的啼叫着。
瑞福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他剛出來的時候,思巧都已經疼白了臉,這會子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呢,瑞福不放心,走的飛快,走着走着,就把王芳拉在了後面。
瑞福心裏急,他跑回來,對王芳說:“武嬸子,我背着你吧?”
“不用。”王芳擺擺手,“你要是急,你就先家去,我一會兒就到。”
瑞福:“我先家去有什麽用啊,我又不懂。”
一看這沉不住氣的樣,肯定是第一次當爹,王芳笑道:“你别急,晚不了。”
瑞福心說真是火炭不落到誰身上,誰覺不着疼,“我能不急嗎,武嬸子,你不知道她疼成什麽樣。”
王芳:“你當生孩子有那麽容易呀?生孩子都疼,嬸子可見得多了,你就聽嬸子的,沒事的。”
瑞福心急如焚,“武嬸子,我還是背着你吧,這樣還快點。”說完,他不由分說,直接蹲在王芳前面,背起老太太就走。
“你這孩子。”王芳拗不過瑞福,隻好由着她背着自己。
“嫂子。”正在遛彎的思巧忽然站住了腳步,她低頭看看褲腿,不好意思的對何曉霞說道:“我尿褲子了。”
何曉霞低頭一看,頓時緊張起來,“那哪是尿褲子了呀,那是破羊水了,你快躺下,不然等羊水流幹了,你不好生。”
何曉霞這麽說,思巧更害怕了,“嫂子,那怎麽辦呀?”
何曉霞扶着思巧就往床邊走,“聽我的,你趕緊躺下,屁股墊高。”
思巧這個時候已經六神無主了,何曉霞說什麽就是什麽,但她還記得不能把人家的新床弄髒,急忙指着小床說道:“上那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