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成了。”秦淑珍笑嘻嘻的進門就說:“男方回話了,人家沒意見,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你選個合适的日子,我讓男方過來下聘。”
“哎呀,真是太好了。”黃杜鵑雙手一拍,親熱的扯住秦淑珍的手,感激的笑得滿臉都是花,“這個事确虧了你了,要不然嫂子都要愁死了。”
“應該的,應該的。”越過黃杜鵑肩頭,秦淑珍向院子裏看了看,“思巧呢?沒在家嗎?”
黃杜鵑轉過身子,對着思巧的房間努努嘴,“屋呢,見天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趕上古代的小姐了。”
“哦。”秦淑珍壓低聲音問道:“這個事思巧知道吧。”
黃杜鵑一愣,事情都談妥了,她竟然還沒有跟閨女提上一句,不過老古話都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做主的事,孩子聽着就是,她眨眨眼,說道:“等會兒我就跟她說。”
秦淑珍詫異,“啥,思巧還不知道?那你熱乎個啥勁?可别咱什麽都定好了,她再來個不同意,到時候再讓我做了蠟,多難看啊。”
“你放心吧。”黃杜鵑安慰道:“我生的孩子我知道,思巧準門聽我的話。”
“但願吧。”秦淑珍心裏打鼓,這黃杜鵑也真是的,你就是去找我,也得跟當事人先打好招呼啊,現在可好,人家什麽都不知道呢,這邊就給定下了,畢竟人家男人死了才沒多長時間,到時候思巧說什麽都不願意也有可能,那她這邊可就要打臉了。
秦淑珍側目看向黃杜鵑,滿心滿眼都是不滿,“嫂子,你還是趕緊的跟思巧說說吧,我先家走了,要是能定下,你選個日子過來告訴我。”
黃杜鵑扯着秦淑珍的手不放松,她親熱的說道:“别走啊,咱姐倆再拉會呱。”
“不了。”秦淑珍推開黃杜鵑的手,沖着思巧的房間擠擠眼,“你還是趕緊把這個事跟思巧說說吧,我這個外人不好在場。”
秦淑珍出了黃杜鵑的家門,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心中暗道:黃杜鵑這人辦事真是不靠譜,怪不得她女婿能喝藥自殺,現在看來,還不知道當時把人爲難成什麽樣呢。
送走秦淑珍,黃杜鵑在閨女門前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推門而入。
思巧聽見門響,她擡擡眼皮,見是黃杜鵑站在那裏,她也沒有說話,艱難的翻了個身,後背對着房門。
閨女這态度,黃杜鵑明白她是怨了自己的,但事已至此,即使你再怨我也已經于事無補。
黃杜鵑直接坐到床沿上,她用手背拍拍閨女的肩頭,深深的歎息,“唉~巧啊,娘知道,你心裏怨我,你馬上就要生孩子了,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當娘的都難啊,娘生了你們兄妹三個,咱家窮成這樣,你大哥這麽大年紀連個媳婦都說不上,娘心裏能不急嗎?本來娘也沒真心想要四百塊錢,就想着看在他們家理短的份上能多要幾個是幾個,要來的錢給你哥娶了媳婦,娘也算了了一樁心思。”說到這裏黃杜鵑頓了一下,接着又說,“說了你也不信,我真的和你爹都說好了,當時想再過兩天就讓你回去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呢就出了事,這事娘也後悔,可後悔也晚了。”
這幾天,思巧和家人的相處方式是你不和我說話,我也不去巴結你,說起來也算得上是冷戰,今天黃杜鵑主動跑到她這裏還說那麽多,讓思巧錯以爲娘是在和她道歉。
親娘倆哪有那解不開的仇,思巧就是再對父母不滿,這時候心裏也不禁軟了軟。
平時,娘倆個不多說話也好,這黃杜鵑一主動找她道歉,思巧反而覺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哭着哭着,嗚咽聲越來越大,身子也跟着抖動起來。
“閨女啊。”黃杜鵑擦擦眼角,陪着思巧掉了會兒眼淚,内疚的說道:“怨隻怨你爹娘沒本事,你說你要是能投胎到那有錢人家裏,也受不着這個罪了不是。”
“娘――”思巧翻過身來,把臉埋在黃杜鵑的手心裏嗚嗚的哭着,“我的命咋就那麽苦啊,嗚嗚嗚……”
黃杜鵑一下一下的撫摸着思巧的腦袋,“唉~都是窮鬧得啊,娘想好了,再給你找婆家一定找家裏條件好的。”
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場,思巧心裏舒服了許多,她吸吸鼻子,“娘,我不想找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守着孩子過。”
黃杜鵑瞪眼,“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你守着孩子過,你們在哪過,咱家就這三間屋,現在你兩個哥哥還沒成親,還能住下咱一家人,等你哥都說妥了,你這間屋就得騰出來,不然你哥新媳婦接哪去。”
思巧無語,黃杜鵑說的倒是實情,到時候爹娘一間屋,兩個哥哥一人一間屋,她這個閨女還真的沒地去,“娘,那就等我哥說妥了再說吧。”
“那也不行啊。”黃杜鵑認真的說道:“咱這裏的風俗是閨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你看你,眼看眼的孩子就要下生了,你總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吧。”
思巧越聽越不對味,老家這個風俗她是知道的,但她沒有往心裏去,什麽閨女不能在娘家生孩子,自己的親爹娘難道還忌諱自己嗎,她擺正腦袋,對着黃杜鵑的臉問道:“娘,你什麽意思?”
“娘哪有什麽意思。”黃杜鵑說道:“娘給你找了個人家,有房子,還做點小生意,你秦嬸已經跟人家說好了,人不嫌你懷着孩子……”
“娘你說什麽呢!”思巧不可思議的說道:“建軍才走了多長時間,連一個月都沒有,更别說過百天了,你就要我改嫁,傳出去你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嗎?”
黃杜鵑:“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怕别人戳脊梁骨,你在娘家生孩子就不怕别人說閑話了?”
思巧心裏一片寒涼,“娘,我是不是你親閨女?連你都嫌棄我是嗎?大不了我自己到地裏挖個地窨子,我上那去住。”
“讓懷孕的閨女去住地窨子, 你爹娘的老臉還要不要了?”黃杜鵑直接說道:“這個事就這樣定下了,等你爹回來,我就和他商量個日子,盡快讓你嫁過去。”
思巧定定的看着黃杜鵑,一直看到黃杜鵑心裏都發毛了,她才凄然一笑,“娘,我小的時候你經常在我耳邊說你怎麽怎麽疼我,原來,你就是這麽疼我的。”
黃杜鵑頓時呼吸一滞,思巧的語氣帶着一股寒氣,冰冷的仿佛刺傷了她的心,這個孩子終是要和她離了心了。
“随你怎麽想吧。”黃杜鵑站起來,甩袖出去了。
思巧心灰意冷,明明是在自己打小長大的娘家,有爹,有娘,有哥哥,怎麽她總感覺自己那麽像是個孤兒,爹不疼娘不愛,原來還好,還有點利用價值,現在呢,恨不能早點把她掃地出門。
兩行淚不知不覺順着眼角淌下來,滑過鬓角,落到枕頭上,思巧無聲的哭着,一直到哭累了,人才沉沉睡去。
黃杜鵑心裏裝不住事,有事都寫在臉上,宋青書一進家門就看出來了,老婆子肯定有事要跟他說。
不出所料,他剛坐到方桌前,黃杜鵑就湊過來了。
“他爹。”黃杜鵑拎起茶壺給宋青書倒了一杯水,端起茶杯遞到他手上,“前天晚上我跟你說的事成了,秦淑珍給巧找了一戶人家,路莊的,我聽着不錯,人也正幹,還做點小生意,就是年紀大了點,三十多歲了。”
宋青書抿了一口水,問道:“你都打聽清楚了?”
黃杜鵑:“我沒打聽,都是秦淑珍跟我說的,鄉裏鄉親的她不會騙我的。”
宋青書:“倒也是,她要是說瞎話,以後都不好見面呢,估計也錯不了,你把這事跟巧說了嗎?”
黃杜鵑又把茶杯給他蓄滿:“說了。”
宋青書擔心的問:“巧沒說别的吧?”
黃杜鵑不在意的說道:“說了,說不願意。”
宋青書:“不願意?那你咋說的?”
黃杜鵑:“她不願意能管乎嗎?我跟她說了,這個事就這麽定了。”
“哦。”宋青書問道:“說好什麽時候過門了嗎?”
“這不是等着跟你商量呢嗎。”黃杜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轉動着水杯小口啜飲着,“我估摸着巧生孩子也就是八九天的事了,得趕緊把日子定下來,不然等她發動了就不好辦了。”
宋青書:“那你定個日子吧,我聽你的。”
“你等我一下。”黃杜鵑說着,忙去屋裏拿了一本黃曆出來,“老頭子,你認字,還是你就近挑個日子吧。”
“我看看啊。”宋青書放下杯子,把黃曆翻的嘩嘩響,他食指點在黃曆上,一行一行往下看,“這個不行,單日子,嗯,這個也不行,忌嫁娶,這個日子,還湊合,這個嗎,又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