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大爺一家人焦急得等在急救室外頭,他們一直在祈禱,“老天爺,求求你保佑我的兒子平安無事……”
急救室的門開了,譚大娘急忙爬過去,期待的問道:“大夫,我兒子怎麽樣了?”
“同志,你先站起來。”醫生俯下身子,用力向上托舉譚大娘的身體。
譚大爺在多福的攙扶下,快步走到醫生面前,臉上全是急切,“大夫,我兒子沒事吧?”
做爲醫生,真的不想把噩耗傳給病人家屬,但他們又不得不說,醫生搖搖頭,爲難又遺憾,“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盡力是什麽意思?”譚大爺顫抖着嘴唇問醫生。
醫生抿了一下嘴,“嗯~盡力就是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人還是沒有搶救過來,主要是你們來的太晚了,還有就是病人在喝藥之前飲了酒,酒精加快了農藥的吸收,你們,節哀。”
“撲通!”譚大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幸虧多福反應快,托了譚大爺一把,不然這一下子把他摔得不輕。
“建軍哪――”聲音戛然而止,譚大娘一下子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紅珠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哪裏見過這個場面,當即就把她吓傻了,“娘!爹---”她抱着娘還想顧着爹,驚恐的小臉上全是淚水,“娘,娘,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爹娘啊――”
“叔,你醒醒叔――”多福搖晃着譚大爺,拇指在譚大爺人中上狠狠的掐着。
好在兩個人隻是閉過氣去,經過大夫簡單的急救,兩人幽幽醒轉。
“籲――”譚大娘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發現自己還是待在醫院裏,那發生的這一切就不是夢,她長嚎一聲,“我的兒呀――”一口氣沒上來,人再次陷入昏厥之中。
急救室的門開了,護士推着急救床走了出來。
是兒子,譚大爺怎麽也不相信兒子已經死了,中午還和他一起喝酒聊天的兒子,怎麽可能說死就死了,他抓住急救床的腿,在多福的攙扶下,強撐着身體站起來。
“建軍,你醒醒啊――”譚大爺抱着兒子的腦袋呼喚着,“建軍,你睜開眼看看爹呀――”
譚大爺涕淚橫流,他一遍一遍的撫摸着兒子的臉,入手處,譚建軍的皮膚還存有溫度。
“我兒子還熱乎着呢,我兒子沒死!”譚大爺一把抓住身邊醫生的袖子,哀求道:“大夫,我兒子還沒死,求求你再救救他。”
醫生搖搖頭,“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
譚大爺“撲通”一聲跪下來,砰砰砰的磕頭,“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兒子……”隻是幾下,譚大爺額頭已經通紅,再幾下,有鮮血從上面流下來,譚大爺還繼續磕着,“救人啊,大夫,我求求你了――”
“同志你别這樣。”醫生忙阻止譚大爺繼續磕下去,“同志,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啊――”譚大爺絕望的大哭,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聽得人肝腸寸斷。
在外面等消息的鄉親急忙跑進來,問正努力往上抱譚大爺的多福,“人怎麽樣了?”
話音剛落,看見急救床上面如金紙譚建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看這樣子,人是沒了,他們同情的看着譚大爺夫妻倆,老譚家可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他兒媳婦生的是個丫頭,這家人怕是要絕戶了。
“我的兒呀――”譚大娘在紅珠的攙扶下撲到譚建軍的身上,抱着譚建軍的屍身嚎哭不止,“你咋就那麽狠心啊,你叫爹娘怎麽活呀,兒呀――”譚大娘捶打着譚建軍,“你說走就走,還不如直接要了你娘的老命啊――”
“大哥,大哥――”紅珠哀哀的叫着。
譚建軍了無生息躺在那裏,身上全是搶救時沾染的污物。
“同志。”醫生扶着譚大爺的胳膊勸道:“同志,你節哀呀,病人的後事還等着你去處理呢。”
“我兒子沒死哪來的後事!”譚大爺抓住醫生的手把他往譚建軍臉上按,“你摸摸,你摸摸呀,死人都冰涼,我兒子還熱乎着呢,我兒子沒死沒死呢,大夫,求求你再救救他吧。”
這樣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屬是醫生最不願意碰到的,弄不好都有挨揍的可能,即使醫生理解家屬的失子之痛,但也不代表他們願意以身試險。
“同志,你松開我。”醫生掙開譚大爺的手掌,快速的離開急救室,他知道,病人現在需要一個過程,一個接受現實的過程。
譚大爺何嘗不知道人死後屍體不會馬上變得冰涼,但他就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你們不救我自己救,他聽人說有一種辦法就是往人嘴裏吹氣,慢慢能把病人斷了的氣息接上來。
譚大爺掰開兒子的嘴開始給兒子渡氣,一次、兩次、三次……
摸着越來越涼的兒子,終于,他失望了,仰頭哀嚎,“老天爺呀,你不開眼哪,我譚茂學一輩子沒做過昧良心的事,爲什麽要讓我這白頭人送黑頭人哪――”
“天爺呀――”譚大娘已經哭啞了嗓子,她還抱着譚建軍的屍身哭嚎着,“我不活了,你把我的命也拿去吧――”
不能讓這一家人老這樣哭下去,鄉親們開始勸解,“叔,嬸,你們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譚大娘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活了,還要這身體幹什麽呀。”
多福和譚建軍是同齡人,兩家是鄰居,兩個人是真的光着屁股一起長大的,現在譚建軍死了,他心裏也很難受,多福抹了一把眼淚,對譚大爺說道:“叔,你再傷心也不能讓建軍老躺在這裏呀,你看看建軍身上的衣裳,怎麽着也得讓他穿身幹淨的衣裳走,再不換,估計一會兒建軍就穿不下去了。”
多福的話提醒了譚大爺,他哆嗦着手指撫摸着譚建軍的臉,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回家……兒呀,爹帶你回家。”
多福和大喜幫忙把急救床推到門口,和護士一起把譚建軍擡回地排車上。
護士對譚大爺說道:“你們誰過來把搶救費用結一下?”
譚大爺光顧往醫院跑了,根本就沒來得及拿錢,他擦了一把鼻涕,“紅珠,你問問多少錢,家走把錢拿來交上。”說完又不放心閨女,看看一邊的多福說道:“醫院的事叔拜托你了,該辦什麽你幫着紅珠跑跑。”
多福:“叔你放心吧。”
譚建軍出事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楊裏村,人們都站在路上議論紛紛的。
“要我說,以後找媳婦可得看仔細了,不能找那厲害的丈母娘,看看,好好的一個小青年逼死了吧?”
“那也不能全怨人家丈母娘啊,他家的事擱到誰身上都不能願意喽。”
“建軍看着平時挺開朗的呀,怎麽遇到點事就想不開呀,唉,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救過來沒有?”
“高低得給人救過來呀,老譚家獨子一個,他要是死了,我看那兩個老的也活不長。”
說話間,遠遠的看見地排車回來了,同時傳來的是譚大娘長長短短的哭喊聲。
有人趕緊站到路中間向前眺望,“遭了,聽這聲音怕是人完了。”
有人跑了起來,“趕緊過去看看去。”
别看之前有人還幸災樂禍的,但老百姓的本質還是善良的,譚建軍這一死,同情心立馬占了上風,跑上前的趕緊扶住老兩口,眼神一個勁的往車上瞄。
從醫院動身的時候,譚大爺脫了褂子蓋住了兒子的臉,他們隻看到譚建軍躺在車上,不過不用看也知道,活人不會蓋着臉從醫院拉回來。
譚大娘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了,這一路全指人架着她走,“建軍哪,我的兒呀,你可叫娘怎麽活呀――”
越走進村裏,越多的人圍上來,尤其是和譚家沾親帶故的,攙着譚大娘陪她掉眼淚。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譚建軍換衣裳,譚大娘從櫃子裏找出兒子去年結婚時穿的新衣服交給譚大爺,看見這身衣服,譚大娘更是悲從中來,哭得不能自己,要不是因爲換親,兒子還死不了呢,一時間,譚大娘後悔得恨不能拿刀戳自己的心窩子,她捶打着自己,“俺的個娘來,這哪是換親哪,這是換去我兒一條命啊――”
譚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顧明霞也聽說了,要說後悔,她腸子都要悔青了,農村有個傳言,說人一輩子要能說成三個媒,那她這輩子做的錯事在閻王殿那裏都能抵消了,算起來她都說成兩對新人了,原本是積陰德的事,沒想到,鬧到現在竟然出了人命。
顧明霞在家裏急得團團轉,她都不敢去見譚大娘了,但譚建軍死了,他媳婦不能還給扣在家裏吧,怎麽着也得讓人兩口子見上最後一面,顧明霞一跺腳,鎖上門就往黃杜鵑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