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從做b超的大夫臉上看到了凝重,他心裏一咯噔,怕是二苗得了不好的病。
富貴咽口唾液,忐忑的問:“大夫,沒什麽事吧?”
醫生将檢查報告遞給他,“你去找給你們看病的主治醫生吧,他會給你們詳細解釋的。”
“謝謝大夫。”富貴把二苗扶起來,幫她穿好衣服,牽着她回到了門診室,将b超單擺在郭順章的面前,“大夫,b超做完了,麻煩你給看看。”
“我看看啊。”郭順章舉起檢查報告,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他診斷的不錯,的确是肝上的疾病,病人肝上面長了腫瘤,而且是惡性的,也叫肝癌,目前已經到了晚期,連做手術的必要都沒有了。
當醫生的,最無奈的就是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生命的流逝他卻束手無策,不管這個人腦子是不是清醒,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你跟我到屋裏來一趟。”郭順章指指裏屋。
“哦。”富貴領着二苗就要往裏走。
郭順章忙制止,他喊富貴進去就是怕病人知道真相,有些病人不知道自己得的什麽病還能多活幾天,一旦知道了,連怕帶吓可能走得更快,“她不用去,你讓她在外面稍微一等,很快的。”
富貴不放心,他低頭叮囑二苗,“花她娘,你别亂跑啊,我馬上過來。”
這兩年,爲了不刺激二苗,從來不敢提福寶,當着二苗的面連稱呼都改了。
裏屋的門上是透明的玻璃,富貴隔着玻璃注視着二苗,“大夫,什麽事?”
可以看出來,眼前這個男人對媳婦那是真的好,“你要有個思想準備啊。”郭順章壓低聲音說道:“病人得的是肝癌,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什麽?”富貴傻了,他唯恐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大夫你說什麽?”
“唉~”郭順章歎了口氣,“我也希望我看錯了,但檢查結果上寫的明明白白,病人肝上長了一個惡性腫瘤,已經到了晚期,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病人最長隻有二個月的存活期。”
富貴一下子癱軟了身子,他跪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淚水流了滿臉也不知道,片刻,他緊緊抱住郭順章的腿,擡頭涕淚橫流哀求着,“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同志,你快起來。”郭順章俯下身子,托住富貴的胳膊,試圖将他架起來,“同志,你要想讓病人多活幾天,這個事就先不要告訴她,不然我怕病人承受不了。”
富貴的腿一絲勁都沒有,郭順章托了幾次都沒有托起他,二苗都見裏面的動靜,她有些不安,站直身子想走過來,郭順章看見了,忙對富貴說,“同志,你快起來,病人往這邊走了。”
“哦,哦。”富貴急忙抹了把眼淚,強撐起一把勁,顫抖着腿爬了起來。
二苗推開門,疑惑的打量着兩人,正在這時,她發現了富貴臉上的淚,“哭了,富貴你怎麽哭了呢?”二苗伸出食指,去沾富貴臉上的淚水。
富貴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沒事,我剛才磕了一跤,有點疼。”
富貴牽住二苗的手,讓她重新坐到椅子上,“大夫,你說咋治吧,我聽你的。”
“先住院吧。”郭順章開了住院單,把單子交到富貴手裏,說道:“去到後面樓一樓辦理住院手續,然後到二樓住院。”
二苗的情況比較特殊,富貴把她領到病房後不能單獨把她放到醫院裏,他還需要回去拿東西,還的跟嶽父嶽母說明情況,不然他們一去不複返,老兩口肯定擔心,沒辦法,富貴隻好又帶着二苗一起回了家。
牛大娘一直還以爲二苗是有喜了,她高興的對牛老爹說:“她爹,等咱閨女生了孩子,要是生的再是個兒子,長的和福寶一樣,二苗肯定以爲福寶回來了,閨女的病不就好了。”
這兩年,因爲二苗的病,牛老爹老得越發的快,原本頭發還有黑色的,現在是滿頭白發,一根黑色的發絲也找不到了,他噙着煙嘴子點頭道:“那感情好,咱閨女的病趕緊好了吧,你看她想孩子想的,人都瘦成什麽樣了。”
老兩口憧憬着小孫子出生後的種種場景,正說着話,富貴帶着二苗回來了。
這邊大門一響,牛大娘就急忙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問剛進院的兩個人,“富貴,大夫怎麽說。”
當着二苗的面富貴不敢說實話,“娘,一會兒我跟你和爹細說,我先收拾點東西,一會兒帶二苗回去住院。”
牛大娘不理解了,她瞅着二苗的肚子說道:“懷個孩子還用得着去住院?”
牛老爹看出來不對勁,富貴的臉上根本沒有半點喜氣,相反,他的眼圈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他把煙嘴子吐出來問道:“富貴呀,大夫怎麽說的?”
富貴把二苗領到牛大娘的身邊,“娘,你看着二苗,我和爹商量點事。”
“好。”牛大娘扯住閨女的手,把她往屋裏領。
富貴一直等到這娘倆都進屋了,才對牛老爹說道:“爹,咱倆出去說。”
牛老爹背着手跟在富貴的後面,“啥事啊,還得背着你娘。”
翁婿兩個蹲在大門外的牆根下,富貴突然淚流滿面,“爹,不是背着我娘,是背着二苗。”
牛老爹想不通,有什麽事是閨女不能知道的,看富貴這個樣子,他猜難道是福寶有下落了?還是福寶已經遭遇了不測,“爲什麽要背着二苗,是不是福寶出事了?”
“爹,不是福寶,是二苗。”富貴哽咽着說道:“大夫說二苗得的是肝癌,最多隻有兩個月的活頭了。”
牛老爹隻覺頭“嗡”了一聲,他一腚坐到了地上,半響,他腦子才有一絲清明,“你說什麽?”牛老爹不可置信的問富貴,“你剛才說二苗怎麽了?”
“爹。”富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二苗肝上面長了一個瘤子,大夫說是癌症,晚期了,大夫說二苗活不長了。”
“不可能,好好的人怎麽會得這個病,二苗那麽年輕,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會的,不會的。”牛老爹喃喃着,嘴裏不停的說,“我閨女不會得那種病的,不會的……”
“爹,我也不想孩子娘得那種病,爹,我回來拿點東西就回醫院,等我們走了後你再把孩她娘的情況跟我娘說。”富貴想了一下,繼續說道:“一會兒你找人來把我家裏的糧食賣了吧,不管花多少錢,我得救二苗的命。”
“救命,得救我閨女的命,我這就去找人,把我家的糧食一塊賣了。”牛老爹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他把手伸向富貴說道:“你扶爹起來。”
“爹,你慢點。”富貴托住老爺子的胳膊,牛老爹不等自己腳跟站穩,拔腿就走,他急呀,二苗得的這個病可不是小錢就能治好的,他聽别人說過,隻要得了癌症的人都是錢花沒了,人也沒了,但不管怎麽說,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得救孩子,人到什麽時候都比錢重要,有一句話不是說了嗎: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在賺。
富貴一直看着老丈人走遠了,才擦擦眼淚,平複了一下心情,回屋去收拾住院需要用的東西。
牛大娘往後看了看,沒有看見牛老爹的身影,不禁問了一句,“富貴,你爹呢?”
“爹有點事。”富貴敷衍着,他找出一個提包,将二苗的換洗衣服都收進包裏,富貴一手拎着包一手去牽二苗,“娘,我先帶花她娘去醫院了,等棗花回來你跟她說一聲就行。”
牛大娘還固執的認爲二苗是有了孩子,好好的人懷個孕還值當的去醫院嗎?除非肚子裏的孩子坐胎坐的不穩當,她跟着富貴夫妻兩個一個勁的說:“富貴,是不是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問題了?不行娘去找人給二苗開幾副中藥保保胎。”
富貴心疼的看着二苗暗黃的小臉,“娘,你别問了,等爹回來讓他跟你說,我們得趕緊走了。”
“有啥事啊,還得你爹跟我說?”牛大娘嘀咕着,一直把富貴夫妻送出大門。
一會兒,牛老爹帶着人拉着好幾輛地排車來了,這陣仗,讓牛大娘更困惑,她把牛老爹扯到一邊,擰眉問道:“他爹,你這是要幹嘛?”
“賣糧食,給二苗治病。”
“咱苗咋的了,不是懷孩子了嗎?”
“要真是懷孩子那就好了。”牛老爹一把老淚倏地落下來,“她娘,咱苗得的是了不得的大病,大夫說她活不長了呀。”
牛大娘多少年都沒有見過老頭子掉眼淚了,她都忘記了上次牛老爹哭是什麽時候的事,她不禁慌了神,“他爹,啥病?咱苗得的是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