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愈演愈烈,鬧得人盡皆知,關系到各家各戶的前途命運,院裏人的注意力終于從王英家轉到這個事上來。
小廣場話題的中心思想是新組成的幾個大隊都在什麽城市,那個地方好不好?活絡的人則已經開始偷偷的跑關系,希望能把自己分到好的地方去。
王英當然也聽說了,當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心中一喜,終于可以離瑞民遠遠的了,接下來她對未知的未來又有了一種惶恐,古往今來,不管哪裏都是喜歡要有技術能出力幹活的人,像她這種要技術沒技術,要力氣沒力氣,隻會給單位增加負擔的人會不會沒人要?
人心不穩幹活也幹不好,張強回家的次數也勤了,他這人屬于随遇而安型,不管組織上給分到哪兒都行。
王英東想西想的,終于坐不住了,看到張強下班,她忙跟着去了張家。
“張大哥下班了,嫂子忙着呢。”
正是飯點,崔雲香正在準備晚飯,聽見王英的聲音,擡頭笑道:“你這麽快就吃完了?”
王英經常來家裏找崔雲香說話,張強也沒拿她當外人,直接說了句, “英子來了。”說完扭頭就進屋了。
“還吃完了,哪有心勁吃呦,我還沒做呢。”王英愁眉不展,直接拉着闆凳坐在崔雲香身邊,抓起一把青菜邊摘邊說:“都說咱這要解散了,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兒,我來問問張大哥。”
張強進屋給自己倒了杯水,端着茶杯又走了出來,聞言道:“聽黨的話跟黨走,黨讓咱去哪兒咱就去哪兒呗。”
“張大哥。”王英蹙眉,“你是不愁,到哪兒都有人争着要,我就不行了,幹啥啥不會,哪個單位願意要我呀。”
“呵呵。”張強笑道:“你就放心吧,後勤裏不需要技術的活多了去了,食堂總得需要人做飯不是。”
要是還能去食堂也不錯,畢竟活輕快,除了飯點,其他時間上也寬松,王英抿抿嘴,“話是這樣說,就是不知道新單位讓不讓我去食堂。”
“沒事,就是去不了食堂,還有别的活呢。”
至于隊裏人員是怎麽分配的,張強已經聽說了大概的方案,技術工種,也就是司機、汽車維修工和工作能力強的基本上都會分去河北hd,剩餘的人分到sx潞州,像王英家這種情況的,去潞州的面大,張強早就想好了,不管王英家分到哪裏,他都會要求領導将他分到哪裏,當時他可是跟大勇保證了,做人得信守承諾,不能食言。
謠言終于在五月十日這天變成了現實,一大早,單位門口的公示欄裏就貼出了通知,醒目的大紅紙引得上班的人員紛紛在此駐足。
通知:定于五月十二号上午十點在單位大院召開運輸隊機構改革會議,請所有工作人員務必按時參加會議,各小隊隊長負責通知在外駐勤人員返回準時參會。
人越積越多,人越多還越招人往這裏擠,王英遠遠的看見門口擠了一堆人,她覺得好奇,跟着同事們的腳步也聚了過來,她個子矮,站在外圍踮着腳尖伸頭往裏看了看,嘴裏嘟囔着,“啥事?啥事呀?”
來得早的人已經把通知看了好幾遍,沒什麽可看的了,分開人群開始往外擠,聽到有人問話,回答道:“通知後天上午十點開機構改革會。”
“呀!原來這個事是真的呀。”王英旁邊有人接了一句,王英側目一看,認識,謝嫂她男人老謝,“謝大哥,這事都傳了這麽久了,感情你還以爲是假的呀。”
老謝:“嘿嘿,傳言傳言嗎,不到錘子落到地上那一刻都當不得真。”
王英:“謝大哥,你可是咱隊的老人了吧。”
老謝:“那可是,從建隊那時起我就來了。”說到這裏,老謝戀戀不舍的目光在隊裏轉了一圈,感慨的說道:“沒覺着十多年下去了,我還以爲我能在隊裏幹到退休呢,沒想到說散就要散了。”
王英安慰着說:“你也别難過,改革改革,隻會越改越好,到時候你去了大城市,不比在這個山窩窩裏強,要我說,要是能早兩年改,我家大勇還死不了呢。”
提到大勇,王英眸子暗了下來,她也沒有心勁湊熱鬧了,耷拉着腦袋去了食堂。
剛進門,胖墩墩的小王見了,忙着沖她喊道:“王姐,隊裏貼公告了,說是後天開機構改革會,你看了嗎?”
石大勇活着是時候,隊上的小青年見了王英都喊她石嫂子,大勇沒了,這些人漸漸的也就改了口,都喊她王姐了。
“見了,我剛從那來。”王英打了水,開始打掃衛生。
“别幹了,歇會再說。”小王拍拍身邊的椅子,“咱隊都要散闆了,擦那麽幹淨也沒用。”
王英手下不停,繼續擦着,“唉,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等到真散了再說呗。”
王英是老大姐,小王一個年輕人也不好意思幹坐着看王英幹活,他拿起笤帚東劃拉一下,西劃拉一下,“王姐,也不知道能把咱們分哪去哈。”
王英:“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
中午王英往家裏擔泔水的時候,突然發現一件事,如果真的離開這個地方,那她養的豬怎麽辦,總不帶着兩頭大肥豬走吧,算起來白球和黑團來家裏也有一年多了,按理也該出欄了。
“唉!”王英歎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就不能養活物,不管養什麽,養大了,養出感情了,都舍不得殺,之前養的兔子就是個例子,最早買的兩隻小兔是給可可和安安玩的,沒成想,兩個兔子那麽能生,繁衍出一大窩來。
兔子這玩意兒,能吃能尿,一泡尿能嘩啦半天,趕上一個孩子尿得多,尿得院裏裏全是騷味,王英實在是受不了了,殺又舍不得殺,最後讓石大勇在土崖下面掏了個洞,圈了一個兔子窩,把兔子都挪動了土崖下面。
這下好了,味兒是沒有了,可過了一段時間發現,兔子怎麽越來越少啊,初時還以爲兔子們都在洞裏休息,也沒怎麽在意,等到最後發現圈裏一隻兔子也沒有了,這才想起來到洞裏看看是什麽情況,這一看,好家夥,也不知道兔子們什麽時候盜了那麽大一個洞,一窩子兔子跑的一個不剩,氣得王英直罵:“真是一窩子白眼狼,虧得自己天天割草喂它們。”
過年的時候,王英本來是想找人把豬賣了,可一說殺豬,石可姐弟幾個首先反對,自己天天挖野菜,一點一點喂大的豬豬怎麽舍得要了它們的小命,想想更是跑到豬圈前,伸開兩個小胳膊護着兩隻豬,還眼淚啪嗒的給豬求情,“媽媽,不要殺白球和黑團好不好,我過年不吃肉行不行。”
看看孩子,看看豬,王英也狠不心來說非要殺它們,不殺怎麽辦,那就繼續養着吧。
現在好了,兩頭大肥豬,不殺不行了,王英回到家煮了豬食,看着歡快地向豬槽子跑來的白球和黑團,王英憐惜的摸摸白球的脊背,小聲的呢喃着,“吃吧,使勁吃,也吃不了幾天飽飯了。”
十二号,會議就在任秉鋒辦公室前的空地上開,一上班,李衛國就忙活開了,他帶着幾個小青年,将所有的椅子闆凳都搬了出來,擺在空地上,來的早的就找地方坐下,來晚的,對不起,椅子不夠,您後邊站着吧。
會議還沒有開始,人已經全部到齊,今天的大會比年底的表彰大會來的人都全,所有的職工都到了現場,平時大家都各有各的工作,有些人好久沒有見面了,今天見到,都熱情的不行,聚在一起寒暄,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馬上就要分道揚镳了,大家也都舍不得。
十點鍾,任秉鋒準時從辦公室出來,他坐在事先擺好的桌子後面壓了壓手,大聲喊道:“同志們,靜一下,大家都不要說話了。”
聲音慢慢弱了下來,漸漸的鴉雀無聲,大家都集中精神聽隊長怎麽說。
王英來得早,她坐在會場的第二排,和楊文卉坐在一起,聽見隊長發話,她忙的豎起了耳朵。
“咳咳。”任秉鋒清了清嗓子,繼續大聲說道:“同志們,大官話我就不說了,咱就直奔主題,想必大家也聽說了,上級要機構改革,具體怎麽改呢,方案現在下來了,就是把幾個隊打散,重新組成幾個新的大隊,咱們運輸隊這點撤銷,人員全部分流,咱隊的人有兩個地方可去,一個是hb的邯鄲,一個就是sx潞州,具體誰去哪裏,一是會征求個人的意見,二呢咱也得和接收單位搞好對接,總之,咱這個大會的目的就是,力求能讓本次的改革順利實施的同時,也能讓各位達到滿意,現在誰要是沒有聽懂可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