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就知道任秉鋒要問他這件事,在他心裏,他覺得自己冤的很,“隊長。”陳平替自己辯解,“我又不是算命的,有先見之明,我哪知道石大勇會出事,我要是知道就不讓他去了。”
任秉鋒氣結,他厲聲喝道:“那我問你,你不知道車況還好說,石大勇明明告訴你了車有問題你還讓他出車?”
陳平被堵半響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喏喏的說:“我以爲……以爲是石大勇不想出車找的借口。”
“咣!”任秉鋒猛的一拍桌子,“好一個‘我以爲’,就因爲你的‘我以爲’讓石大勇丢了一條命!”
一直以來,任秉鋒給人的印象都是溫和寬厚的,他還從來沒有如此失态過,伴随着他的怒喝和李振漢等人的目光,陳平隻覺自己越來越矮,越來越小,很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陳平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奶奶的,任秉鋒你什麽玩意兒,一點面子也不給老子留。”
陳平心裏再恨,臉上卻一點都不表露出來,任憑你怎麽說,我就是一聲不吭。
任秉鋒發了一通火,陳平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讓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一點也不想再看見他,“小李。”他對李衛國說道:“這件事隊裏解決不了,必須向處裏彙報,你回去寫個情況彙報,等處裏來人看怎麽處理吧,現在,散會!”
事情的前因後果李衛國知道的很清楚,彙報寫的很快,下班前遞到任秉鋒手裏,“隊長,我寫完了,您過過目,看這樣行不行?”
“哦~這麽快,我看看。”三頁紙,任秉鋒看得很仔細,他點點頭,“不錯,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處機關。”
處機關離這裏不太遠,一百八十多裏地,小車開得快,二個來小時就到了。
進了機關的大門,認識的紛紛跟任秉鋒打招呼,“喲,任隊長來了。”
“任隊長,什麽風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吹來了。”
“有點事,過來找處長彙報工作,一會兒我去找你們聊天啊。”任秉鋒揮揮手,馬不停蹄的直奔處長辦公室。
“邦邦邦。”任秉鋒敲敲門。
“進來。”
聽到處長的聲音,任秉鋒推開門,恭敬的喊了聲,“處長。”
戴成新擡頭,見是任秉鋒,急忙放下手中的筆,熱情的說道:“呀,是任隊長,快請坐。”
任秉鋒和李衛國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處長,我這次來是有件事向您彙報。”任秉鋒看向李衛國,李衛國忙從随身的公文包裏拿出彙報材料,雙手遞給戴成新。
“處長,我們隊最近出了一場事故,有一個職工因公去逝了,我來請示一下領導該怎麽辦?”
“什麽?任隊長,你不是再跟我開玩笑吧。”剛才還笑眯眯的戴成新臉一臉嚴肅,“這眼看着就要過年了,你這時候給我出事故?平時我怎麽跟你們說的?安全放到第一位,我再三強調,安全安全,你腦子裏面都想什麽了?我說的到底聽沒聽進去!”
“隊長,是我的錯。”任秉鋒先承認錯誤,“大會,小會我都是把安全二個字挂到嘴上,牆面路邊也貼了标語,提醒大家一定注意安全,沒想到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沒想到?”戴成新猛的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回踱步,“出了事你跟我說沒想到?”他繃着臉直視任秉鋒,“任秉鋒,你這個隊長是不是不想幹了!”
任秉鋒已經做好了挨批評的心理準備,他襟衣危坐誠懇的說道:“處長,是我工作坐的不夠,您處理我吧。”
李衛國在旁邊忍不住替任秉鋒争辯,“處長,這個事不能怨我們任隊長。”
“你不用替他說好話,做爲運輸隊的一把手,出了這麽大的事故不怨他怨誰?”
“處長,真不怨我們任隊長,詳細情況我都寫在報告裏,你過過目就知道了。”
戴成新一把将彙報抓在手裏,粗略的看了一下,頓時眉頭擰得緊緊的,“這個陳平是怎麽搞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他狠狠的将彙報摔到桌子上,點着一顆煙,焦躁的站在窗前深深的吸了幾口。
任秉峰和李衛國盯着戴成新的背影大氣不敢出,屏氣等着處長做決斷。
戴成新回到桌子前,将煙頭使勁壓到煙灰缸裏,拿起手邊的内部電話撥了幾個号碼,“小杜,通知楊處長、羅主任還有工會李主席到小會議室開會。”
将話筒扣到座機上,戴成新拿出筆記本,對兩人說道:“你倆,跟我過來!”
“是!”任秉鋒兩人急忙起身跟着戴成新往外走。
小會議室就在處長辦公室隔壁,三人剛剛落座,李源推門進來了,“處長,有什麽重要指示?”
戴成新指指旁邊的位置,“李主席,先坐。”
屋裏就三個人,李源一眼看到了任秉鋒,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拍拍他的肩,笑着問道:“任隊長,什麽時候到的?”
任秉鋒忙站起來去握李源的手,“李主席,剛到沒多久。”
說話間,楊德山和羅瑞振也來到了,任秉鋒和兩人一一握手後,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見人都到齊了,戴成新說道:“請大家過來,主要是因爲運輸隊那邊出了工傷事故,和大家商量商量這個事該怎麽辦?”說到這裏,戴成新看向任秉鋒,“任隊長,你把具體情況詳細說說。”
“是。”任秉鋒雙手放在桌子上握了握,“事情是這樣的,我隊石瑞勇同志前幾天出車拉煤,由于煤礦位于山區内,路不好走,在鬼見愁那個位置因爲刹車失靈,與山崖撞在了一起,石瑞勇同志身受重傷,經醫院搶救無效,于當天也就是正月十六下午不幸身亡……”
任秉鋒将事情經過叙述一遍,“據石瑞勇家屬反映,出事當天,石瑞勇發現車有問題,去向陳平交鑰匙并說明情況,是陳平以爲石瑞勇不想出車找的借口,硬讓他出的車,所以造成了這次事故的發生。”說到這裏,任秉鋒抿抿嘴,态度誠懇,“我也不是推卸責任,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有責任,不管處裏怎麽處理我我都接受。”
“說完了?”戴成新問道。
“是,處長,事情大體就是這個情況。”
“嗯。”戴成新看向在座的幾人,問道:“李主席、楊處長、羅主任你們有沒有什麽要問的。”
李源停住記錄的手,擡起頭對任秉鋒說:“任隊長,你介紹一下石瑞勇同志的家庭情況。”
李源做爲工會主席,這些年也處理過幾起工傷事故,據他了解,下面各個隊裏的雙職工家庭并不多,絕大多數家庭都是男人在賺錢養家。
“石瑞勇同志老家是農村的,兄弟比較多,四個兄弟在家務農,一個兄弟在地方上工作,他父親前兩年剛走,癌症,爲了給他父親治病,石瑞勇同志借了不少錢,剛剛還清,現在老母親跟着他一起生活,石瑞勇同志有四個孩子,都還小,最大的不到九歲,最小的不到兩歲,妻子沒有工作,他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
聽完任秉鋒的介紹,在座的各位都沉默了,他們沒有想到石瑞勇的家庭情況竟然是如此的困難。
“嗯。”戴成新沉吟一聲,“羅主任,你有什麽建議。”
“處長。”羅瑞振思忖了一下說道:“往年咱處裏對工傷都是這樣處理的,首先會發幾百塊錢的撫恤金,死者的子女每人每月發放補助五元錢,一直發到十八歲,死者父母也是五元錢,一直發到老人百年,按石瑞勇家的情況,即使每月能拿到手二十五塊錢,按照現在的生活水平,也不足于一家人生活。”
“唉~”楊德山歎息道:“我有一個建議,說給大家聽聽看可行不可行。”
“楊處長你說。”戴成新擡頭說了一句。
“鑒于石瑞勇的家庭情況,我建議安排其家屬參加工作,這樣這個家庭還能多一份收入,咱不能讓這個家庭生活不下去,這樣會寒了死者的心。”
“我同意。”李源率先表态,“石瑞勇家的情況實在是太困難了,真不敢想象這個家以後要怎麽生活下去。”
“我也同意。”羅瑞振也說道。
戴成新點頭,“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按照這個方案來,安排石瑞勇的家屬參加工作,其子女和母親按照處裏的标準每月發放補助五元。”戴成新做完安排又對李源說道:“李主席,這個事還得辛苦你代表處裏出面了。”
“處長,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情圓滿解決。”
說到這裏,戴成新面容一肅,“下面咱們研究一個陳平的渎職問題,由于他的疏忽,緻使石瑞勇同志失去了寶貴的生命,給一個家庭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我的建議是撤銷陳平的副隊長職務,并責令他做出書面檢讨。”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