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抱抱。”石大勇彎腰扶住安安的兩腋,一使勁,将安安舉起來。
要挨計劃了,石大勇心裏不高興,悶悶不樂的抱着安安進屋,徑直走到卧室,看看熟睡中的想想,再看看乖乖倚在他懷裏的安安,重重的歎了口氣:“唉……”
這一進家門咋還哀聲歎氣的,王英不解斜睨了石大勇一眼,沒吭聲。
石大勇等着王英問話呢,見王英沒大反映,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石大勇這是有心事呀,王英有些納悶:“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歎啥氣來。”
石大勇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鼻尖說道:“英子,你看我的臉。”
臉咋的了?王英坐直身體,端詳了片刻,還恁俊,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勁,用手摸摸,也沒摸出來哪裏不好:“你臉好好的呀,連個疙瘩都沒有。”
“你沒看出來?我,看我的丈人臉!”石大勇繼續指着自己的鼻尖子。
“什麽丈人臉?”王英迷惑。
石大勇憤憤的:“你說什麽丈人臉?一個勁的生閨女,我這都仨閨女了,注定要當老丈人,不是丈人臉是什麽?”
石大勇這麽說,王英不高興:“一個勁生閨女,那能怨我嗎,你種下高粱,還能長出大米來?!”
你光生閨女還有理了?石大勇不服:“我種子都是優良種子,一種到你地裏就變樣。”
愚昧!王英給氣得火冒三丈,本來連生仨閨女她心裏就很難受了,尤其是這個孩子一出生,婆婆更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整天給她臉色看。
王英眼中開始隐隐有水光,她癟癟嘴,眼看着淚珠子就要掉下來:“生男生女關鍵看老爺們,書上都說了,你也甭光賴我。”
哎呦,媳婦當真了,本來石大勇被計劃生育這個事鬧的心裏堵的慌,不過是想跟媳婦吐吐槽,這樣一看,話沒說好,事兒扯歪了。
石大勇急忙去給王英擦眼淚,王英才不理他,氣的臉往旁邊一扭,躲開他的大巴掌,誰稀罕你,手粗的拉臉。
石大勇追着王英的臉轉:“你别哭啊,我跟你說着玩的,就是我今天去給咱家三兒安戶口,李主任說要把我計劃了,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去找他之前還專門給他揣了一條好煙,我自己都沒舍得抽。”
“啥計劃?”
“就是天天廣播裏說的那個計劃生育,說一對夫妻一個孩,咱都生仨了,就不能再生了,要把我計劃了,你說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兒子還沒生出來呢,這就計劃我,這是要斷了我的後呀,那能行嗎?”
說到正事,王英也不掉淚了,慌忙問道:“你咋說的?”說到這裏,忽又想起來石大勇剛才說的話:“哦,不對勁呀,不過就是給三兒上個戶口,一句話的事就行,值當的你買一條好煙送過去?”
石大勇幫安安脫掉鞋,把她放到床裏面:“還不是老四的事,你說他天天啥不幹在我臉前晃來晃去的,晃的我心急,我就想着趕緊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麽法先把他的戶口解決了,等哪裏有招工的讓他趕緊去報名,能通過了就上班去得了。”
瑞民這個樣子,别說石大勇急了,王英也急,家裏就那麽點地方,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在家裏也忒不方便,現在天冷了,夜壺不能放在外面,而是一屋一個,王英半夜起夜都不敢暢快的解決,唯恐聲音大了把人驚醒,有好幾次,她起床小便,就覺得外面有個人站那似的,她也想瑞民有個工作,好讓他盡快搬出去。
“人家怎麽說的?”王英急問。
“還能怎麽說?說難,後來又說隻要我聽黨的話,把自己計劃了,就幫忙想辦法解決老四的戶口問題。”
王英有些擔心,問道:“你同意了?”
石大勇點頭:“嗯,我同意了。”
王英幸災樂禍的笑:“那你以後沒兒子可不能怨我了吧,你爲了你兄弟把自己計劃的,跟我沒生出兒子來可沒關系,隻要讓我生,早晚一天我會生出兒子來。”
“看把你能的,我不生兒子能行嗎。”
“你都答應完人家了,你還咋生?”
“咋生?”石大勇得意的一挑眉:“等老四的事解決了,該咋生就咋生,我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生不就行了。”
哦,王英明白了:“你這是要說話不算話呀。”
“我這叫緩兵之計,懂不?”石大勇哈哈一笑眼神在屋裏轉了一圈沒看見别人:“咱娘呢,怎麽沒見她。”
“找陳得邦他娘聊天去了。”
單位裏s東老鄉挺多的,陳得邦就是其中一個,就是兩人老家離的太遠,石大勇平時和他走的也不近。
陳得邦是遺腹子,他還沒出生,他老爹就魂歸西天,陳得邦是他母親一個人拉扯大的,老人家一輩子就守着這個兒子過,年紀大了,自然也是和兒子生活在一起。
相差無幾的鄉音,一見面就讓年紀相仿的兩個老人生出了親近感,沒事的時候不是你上我這來,就是我到你家去。
老人家交了新朋友,石大勇也樂見其成,這樣也好,省得天天在家淨挑英子的毛病。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左右安安是個乖孩子,給她一個玩具自己就能玩半天,石大勇跟閨女商量:“寶貝,爸爸幫媽媽做飯,你看妹妹行不,妹妹要是醒了,你就陪她玩一會兒,爸爸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有好吃的,安安當然願意,小胖腦袋直點:“嗯,安安看妹妹。”
溫馨的二人時光在蒸蒸煮煮中悄悄溜走,孫秀芳家來準備幫忙做飯,進家門一看,飯菜都擺上桌了,忙說道:“這才幾點?飯都做好了,我還掐着點回來做飯呢。”
“娘,今天我回來的早,閑着沒事,趕緊洗手準備吃飯吧。”石大勇把馍筐擺在桌子上,趕緊去床上看倆閨女,這一看,直接把石大勇逗笑了,安安還小,從來沒有看過孩子,爸爸讓看着妹妹,安安就當真趴在妹妹身邊,不錯眼珠的盯着看。
我的乖閨女呦!乖巧的閨女讓石大勇的心軟成一片,他抱起安安,在孩子白胖的小臉蛋兒上一陣亂親,剛冒尖的胡茬紮的安安癢癢的,安安咯咯笑着,左搖右晃的推父親的腦袋。
雖說都是自己的孩子沒有遠近,但五根手指伸出來還不一般的長呢,在石大勇的心中,安安是最疼愛的孩子。
可可出生的時候他不在家,等他回來孩子都三歲了。想想出生因爲是閨女讓石大勇很失望,捎帶這心裏也有幾分不喜,唯有安安,從懷孕,到出生,到成長,孩子的一點一滴他都全程參與,再加上安安長的跟福娃娃似的乖巧讨喜,在石大勇的心中這個孩子比那兩個比重就稍微多一些。
石大勇颠着孩子,爺倆個笑笑鬧鬧的坐到飯桌旁準備吃飯,卻見孫秀芳還沒有動筷:“娘,你咋不吃?”
“你四兄弟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一塊吃。”
石大勇臉一沉,沒吭聲,哪有老的等小的吃飯這一說:“娘,你别等了,他還不知道幾點回來,你趕緊先吃,吃完幫英子看看孩子。”
從來到這裏,山上的果子陸續成熟,瑞民一般不願意在家窩着, 外面多好玩呀,沒人管沒人問的,還不用幹活,各種果子緊吃,每天還能享受豐收的喜悅,雖說東西不是自己種的,但不妨礙他豐收啊。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核桃是早就沒有了,柿子光剩下最高處枝頭上寥寥幾個,那是農家人專門爲小鳥留着的,瑞民倒是有心跟鳥争食,但他光有這個心,沒那個本事飛上去。
現在山上僅有的果實就是黑棗了,老百姓都沒有拿黑棗當好東西,主要是這東西品種不太好,和大花生米一樣大的小果子,曬幹後除了少量的果肉,滿裏都是籽,甜是很甜,就是賣不上好價錢。這東西也就将好夠的地方收一收,稍微難摘點的都棄之不要,随它去了。
瑞民的小日子那叫過得一個舒服,每天睡醒就是吃飯,吃飽了要歇一歇喝口水,天氣好的話穿上石大勇的棉軍大衣,雙手往袖子裏一抄就往山上溜達,看見曬幹的黑棗就撿起來裝兜裏。這時候幹硬的黑棗和羊屎蛋混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哪個是黑棗哪個是羊屎蛋,瑞民眼神不好,隻要他看着像黑棗的他都裝了起來,反正回到家有人幫着分辨,孫秀芳每回都能挑出一小半的羊屎蛋來。
有時候他什麽都不想撿,就在向陽坡給自己鋪了一個草窩,迎着暖陽,曬着小暖,曬困了拿帽子往臉上一蓋睡個回籠覺,反正沒人看他的秃頭,總之一個字:美!
這和在老家不一樣,在老家總覺得一天天的咋過得這麽慢,老也不黑天,在這的日子過得跟飛的似的,轉眼就該吃飯了,再一轉眼又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