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不讓父母将魏赟接走,是因爲隻有看見了魏赟他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深愛過一個人,不是他的憑空臆想,不是他的南柯一夢。
魏赟除了劍眉随他,五官和楊雲一模一樣,魏東想看見這張臉,卻又不想看到,因爲隻要一看到魏赟,他就想起楊雲是因爲生魏赟才殒命。
都是因爲這個臭小子,他甚至不願意喊魏赟的小名,而是直楞楞稱呼:魏赟,你給我滾過來,魏赟,你去把水給老子端來,魏赟,這個點了你飯還沒做好,你想餓死老子啊。
魏赟不到八歲,可不到八歲的小男孩卻什麽都會做,洗衣、做飯,甚至院子裏的小菜園都讓他打理的很好。
魏赟跟着房東奶奶一直生活到六歲,六歲後房東奶奶因病去世,魏赟回到父親身邊生活,剛開始,魏東手忙腳亂的照顧了魏赟幾天,幾天後,魏東煩了,憑什麽我要伺候這個害死我老婆的兇手?他手把手的教給魏赟怎麽做飯洗衣後就當了撒手掌櫃,魏赟不做,不做就餓着,次數多了,爲了自己的小肚皮,魏赟終于學會了做飯,魏東是兒子做什麽他吃什麽,哪怕不熟,哪怕難吃,他都照吃不誤,不發一言。
也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對魏赟不好,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對魏赟和顔悅色,會抱着魏赟的小身體,握着他的小手,用小木棍在地上教他寫字,也寫他的名字:魏赟。
魏赟很忙,他沒有空和村裏同齡的的小夥伴們玩,但是不一起玩,不等于不知道村裏發生了什麽事,他知道趙叔叔家裏來了個漂亮的妹妹,叫石可,妹妹和爺爺奶奶一樣說着普通話,但是比爺爺奶奶說的好聽,石可的聲音帶着嬌憨,笑起來像搖響的小鈴铛,叮鈴鈴的一串脆響。
魏赟好羨慕村裏的小夥伴,他也好想和大家一起玩,也想和新來的妹妹一起做遊戲,但是……,魏赟低頭看看菜筐,又擡頭看看快要升到頭頂的太陽,“唉!”他重重的歎息一聲,又該做飯了。
石可有了新任務,就是教兩個哥哥背詩,要當小老師,石可可高興了,她回想了一下當時媽媽是怎麽教她的,然後喊兩個哥哥排排站站好,嘴裏還一本正經的說着:“小手背背好,小嘴不說話,來,跟我念,一去二三裏。”
“噗呲。”嚴思勤坐在不遠處,忍不住笑出聲來,又趕緊憋住,抿着唇看三個孩子讀詩。
趙雨和趙晨以爲是正在玩新遊戲,興緻勃勃的跟着念:“一去二三裏。”
“好,煙村四五家。” 石可接着念。
“好,煙村四五家。” 趙雨和趙晨跟着念。
“你們不要念好,光念煙村四五家。”石可鄭重其事的背着小手更正。
“煙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八九十枝花。”
石可很滿意,她點點頭,解釋道:“媽媽說了,這首詩裏包含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個數字,詩會背了,數也會念了,你們一定要好好學,咱們再來一遍,一去二三裏。”
一連念了三遍,趙雨站不住了,站一會行,這一動不動的老站着可不行,他小手早就不背了,拿到前邊來,一會掏掏耳朵,一會撓撓頭發。
石可蹙着小眉頭,不滿的看着趙雨:“大哥,你會背了嗎?”
“會了,你念完第一遍我就會了。”趙雨撓着頭皮漫不經心的說。
石可才不信,當時她都背了好多遍才會背,大哥一遍就會背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說:“那你背一遍我聽聽。”
“那有什麽難的,你聽着啊。”趙雨清了一下嗓子把小手複又背到身後,挺了一挺小腰闆:“一去二三裏。”然後讨好的跟石可求證:“對吧妹妹?”
石可點頭:“嗯,接着背。”
下一句什麽來着,趙雨想不起來了,妹妹說什麽來着,包括十個數字,趙雨回想了一下:“四五六個家,台子七八九,十朵大紅花。”
什麽?“哈!哈!哈!”趙晨和石可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嚴思勤也在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指指趙雨:“一個家耍不開你了?還四五六個家。”
幾人笑夠了,趙晨直起腰對哥哥說道:“是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小哥你好厲害呦。”石可崇拜的閃起大眼睛,石可是真心佩服,這才三遍小哥就真的會背了,比她可聰明多了。
嚴思勤也說:“你看你弟弟比你小好幾歲都會背了,你是咋弄的,還要四五六個家?”
被弟弟比下去了,還被大家笑話了,趙雨有些惱羞成怒,他一跺腳生氣的說:“我不學了。”說完轉身就要往門外跑。
“娘,你看大哥!”石可不滿,找嚴思勤告狀,唯二的學生有一個要跑,她這個小老師還沒當過瘾呢。
“你給我站住!”還沒跑到門口呢,嚴思勤厲聲喝止:“你給我回來,這都快該吃飯了你跑哪去?”接着嚴思勤又把語氣放緩:“你老實的跟妹妹學,娘一會給你們三做好吃的。”
有好吃的呀!趙雨頓住腳步,又不好意思直接轉頭,佯作屈服在母親淫威之下的小媳婦,委委屈屈的轉過小身子,磨磨蹭蹭的回到原地站定,小手背好說:“妹妹,你教吧。”
真是有激勵就有動力,趙雨的小腦袋跟開了竅似的馬力十足,小馬達“哒哒”的,不一會功夫,《一去二三裏》背下來不說,還積極要求妹妹再教一個新的。
午時,趙良生扛着鋤頭下工,還沒到家呢,遠遠的就聽見院子裏傳來郎朗的讀書聲。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哎呦呦,真是少見啊!平時家裏的兩個臭小子是不到飯時不着家,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瘋玩,哪裏有主動學習的時候,他正想着,趙雨今年正好七歲,也該上學了,到秋裏就送他去學校,給自家這個小馬駒上個套。
一定是石可教的,他在公安局的時候聽石可念過這首詩,還是閨女好啊,趙良生心中得意,幸虧自己當時把石可接家來了。
趙良生推開家裏的門,就見院子裏三個小人兒一邊搖搖擺擺的學鴨子走路,一邊還念着:“曲項向天歌。”
聽見門響,趙雨和趙晨也不玩了,撒着歡的朝趙良生撲去。
趙良生急忙把鋤頭放到一邊,自己蹲下來,張開胳膊,把兩個兒子攬在懷裏。
石可沒有動,有些僵硬的放下頭頂充當鵝頸的手臂,眸光暗了下來,笑容也慢慢退去,她想起在家的時候,每當爸爸回家,她也是這樣,乳燕投林似的撲到爸爸身邊。
她眼眶發熱,正有霧氣慢慢的浮上來,她深吸一口氣,将眼淚壓下去,心中告訴自己:不能哭,爹、娘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大人都讨厭愛哭的小孩,如果老哭,爹娘就會不喜歡自己了,她不要做那個招人嫌的小孩。
“爹,我會背詩了,妹妹教的,我背給你聽。”趙雨率先炫耀,他掙脫父親的懷抱,站定,小手背好,張嘴就念:“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趙雨念完,得意洋洋的瞧着父親。
“爹,我也會背,我還比哥哥先會背來着。”唯恐父親不信,趙晨從趙良生膝蓋上蹦下來,也将小手背起來,“叽裏呱啦”的将《一去二三裏》背了一遍不說還将新學的《詠鵝》也背了一遍,背《詠鵝》的時候還不忘把三人剛才設計的動作情節加進去。
趙良生被趙晨逗的“哈哈”大笑,一連串的說:“好!好!”父子三人沉浸在父慈子樂的氛圍中,一時間,竟忘了石可的存在。
嚴思勤端着煮好的餃子從廚房裏出來,就看見石可落寞的站在不遠處,一臉羨慕的望着父子三人,那雙大眼睛裏分明有淚在打轉轉。
善良的嚴思勤猜到石可可能又想起自己的家了,嚴思勤心裏有些難受,她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不開心,有些嗔怪的瞟了父子三人一眼,見三人還兀自沉浸在其中,不滿意的高喊一聲:“洗手吃飯了,都幾點了還玩?”
放下盤子,嚴思勤先去石可的身邊,她想抱抱她,安慰她。
石可感覺到娘過來了,裝作被沙子迷了眼,先擡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才擡起臉:“娘。”她笑了笑:“沙子迷我眼了。”
明明一絲風都沒有。
“乖乖。”嚴思勤就感覺鼻子好酸,她把石可抱起來,裝模作樣的在石可眼睛上一邊吹一下:“娘給你吹吹。”然後讓小女娃趴到自己肩膀上,自己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