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沉下地平線,收走了它的最後一絲光與熱,本該接起的月牙躲在重重流雲之上,半遮半掩地吝惜些許光華,将大地留給深沉的黑暗。
本來,自從人類發明了電燈、并且一步步将電力工程建設起來後,夜的黑暗對于人類聚居的現代城市已經近乎不存在了,但很不幸的,這個世界還有個詞彙叫停電。
所以霍夫曼不得不點起了古老的照明工具:蠟燭,在微微跳動的昏暗光芒中整理着他小小的書店。
最後一個客人在半小時前就離開了,平常的時候,霍夫曼也差不多該關好門窗,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猜想晚餐的菜單。
但今天,霍夫曼卻頂着對他已經步入中年的眼睛極不友好的燭光,幹起了枯燥無味的書籍整理工作,因爲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對突然宣布有結婚對象的幸福的女兒。
煩燥、抑郁、憤怒、心痛……一想到女兒将要披上嫁衣,被别的男人摟入懷抱,這些情緒就止不住的湧上來,霍夫曼卻不敢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所以他選擇了沉默、逃避。
在家庭經營了幾十年的書架之間,沉默的點過一本又一本書,逃避現實與心靈的困境。
“嗯?”
清點整理到第三排書架的末尾角落裏,霍夫曼摸到了異樣的質感,夾在那本很少有人翻動的古文詩集複本裏,摸起來就像:“……皮?”
……
鞋底碰上磚石路面的聲音細碎作響,在入夜的冷清街道顯得格外清晰,就好像娜歐蜜因爲長時間行走而粗重起來的呼吸。
剛通上電不久的路燈将她的影子從長拉到短、從短拉到長,好像一幕無聲而冷清的默劇,分外孤獨,令人害怕。
娜歐蜜也不想在這個時間外出,但對父親的擔心:錯過晚餐好幾個小時都還沒回家、打了書店的電話也沒接,讓她實在忍不住跑了出來。
好在到她抵達熟悉的門前時,什麽意外事情都沒發生,夜中獨行的提心吊膽終究隻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金屬機括的轉動脆響後,時常保養也擋不住歲月侵蝕的雕花門扉發出刮肉撓骨般的滲人叫聲,被娜歐蜜輕輕推開,黑洞洞的門後仿佛一張無邊無際的大嘴……
“啪!”摸索着找到開關,一聲塑料脆響後,人造的冷色調光芒瞬間擊潰黑暗,一如既往的熟悉讓娜歐蜜放松了下來,問題是:“爸爸,你在麽?”
安靜,沒有任何人回答,但娜歐蜜有看到櫃台後的那串鑰匙,她的父親應該還在這裏才對。
書店的布局很簡單,分成了展書區和後邊的小倉庫,娜歐蜜順着書架隔出來的空道一步步往裏走,“這是……”
撿起掉落在地的書,原本雖然不算嶄新但也保持整潔幹淨的書頁印上了灰塵,優美的詩句蒙上了擦不掉的污垢,娜歐蜜越發擔心起來:“爸爸,你在哪兒?”
走完展書區甚至用不了半分鍾,娜歐蜜很快就走到了倉庫門口,門開着。
還有燭光……
“爸爸!”打開燈的瞬間,娜歐蜜就認出了蹲在角落裏的背影,一路的驚吓、剛才的擔心全化成了嗔怪:“叫你不應,電話也不接,我很擔心……”
娜歐蜜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爲,他沒有動、沒有任何反應。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伸向那個曾經仿佛扛起她整個天地的肩膀:“爸爸……”
“喔哦!!”手掌觸碰到肩膀的瞬間,驚叫聲接連響起,娜歐蜜被父親連聲的驚聲和走形的面容吓得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撞上堆放貨架才停了下來。
霍夫曼扶着牆站起來,同時不忘把手上那張皮紙塞進口袋裏,随後一通做賊心虛式的搶話:“呼……娜歐蜜,耶和華在上,你差點把爸爸吓死了。”
不同于霍夫曼那摻着别樣心虛的害怕,娜歐蜜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她拍了拍波動起伏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氣:“爸爸,我叫了你好幾次了,而且你爲什麽不接電話,還躲在這裏?”
因爲角度問題,娜歐蜜沒看到地闆上被霍夫曼擋住的圖案,看起來也沒注意到剛才霍夫曼塞進口袋裏的那張皮紙,這讓霍夫曼松了口氣,眼神也不自覺地跟在女兒的胸口微微移動,某些不應該生起的心思悄然滋生起來,“隻是在想些事情,你要結婚了……讓我想起你媽媽。”
過世多年的母親這個話題讓娜歐蜜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散發着書墨紙味的小倉庫靜默無聲,父與女相對而視,隻是,女兒不知道父親的腦中在翻滾着何等激烈的掙紮,‘要不要……’
最終,沉默由霍夫曼率先打破,他拍了拍中年發福的肚腩,一如往日般作怪的笑了笑:“爸爸的肚子快餓沒了,我的晚餐呢?”
娜歐蜜被他玩了十幾年還不煩的冷幽默逗笑了,跟着跳過了年久卻依舊心傷的母親問題:“已經在餐桌上堆成小山了,結果爸爸你卻沒來。”
“好吧,我的錯。”霍夫曼舉手表示投降,卻依舊站在原地,“不過,我還得把這裏收拾幹淨,你先到門口等一下吧。”
習慣聽從父親的娜歐蜜再次順從的轉身離開,也因此,她沒看到霍夫曼那閃爍着别外心思的眼神,沒看到霍夫曼漸漸扭曲的表情:“你是我的,娜歐蜜,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
“一切搞定,走吧。”霍夫曼很快就從倉庫裏出來,迎向站在店門口的女兒。
娜歐蜜毫不懷疑的跟着父親的節奏,轉身,摸上門把手——腦後一痛,世界陷入黑暗。
成功了沒有?成功了沒有?成功了沒有?……
霍夫曼癡迷地看着躺在地闆上的女兒,蒼白的臉色不僅因爲他的焦慮,更因爲他剛剛放掉了足足一小盆子的血,在地闆上畫個大大的塗鴉,也在她平坦而光滑的小腹肌膚上畫了個一樣的小塗鴉,神秘而詭異。
光,血色的光,漸漸亮起,最終充斥填滿了霍夫曼的眼睛——
“爸爸~”光芒中,衣杉半解的娜歐蜜睜開雙眼,爬了起來,迷茫地看着他。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霍夫曼一把抱住了她,緊緊的、再也不肯放開的,“娜歐蜜,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任由着名爲父親的男人雙手在身上遊走,一點點除去遮擋的衣物,娜歐蜜微笑着點頭:“是的,父親,我永遠是你的。”
……
第二天的清晨,當霍夫曼從昏睡中醒來時,他焦急地伸手抓向身旁,當觸碰到那溫軟的人兒,分辨出充斥于鼻腔中的,是她的味道,他才放松了下來,她是他的了,永遠。
在娜歐蜜也醒了過來,并且用她生疏的手法,主動配合着他瘋狂的多次索求後,霍夫曼才滿足地爬下床,整理衛生,甚至親自動手做了早餐。
“記住,以後忘掉那個小子,再也别見他、别理他……”在吃早餐的時候,霍夫曼還不忘記重複叮囑她跟那個讨厭的年輕人割裂關系,當然,也沒忘了吩咐她别跟任何人說漏嘴他與她之間的親密突破。
然後他又不得不去工作了,他的顧客裏有一大批屬于熟人的常客,他不想因爲異常表現而讓人問起。從頭到尾,他都沒注意到,娜歐蜜那溫順的眼神下,所掩蓋的迷茫。
而在他離開的兩小時後,家門被敲響了。
……
傍晚再次來臨,霍夫曼迫不及待的送走剩餘幾個客人,關上店門回家。
然而鑰匙轉動、打開大門後,霍夫曼卻沒看到他覺得應該看到的:在門後微笑着跟他問好的女兒,以及一桌溫馨而香濃、最好再加上香豔的晚餐。
“娜歐蜜!”霍夫曼叫了兩句,什麽回答也沒能得到,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快步沖向了她的房間——
“你個婊子!爽麽,哈!你這個……”一個男人,一個霍夫曼見過幾面的男人,一個曾經頭銜上曾經挂着他未來女婿的男人,壓在她一動不動的身體上蠻橫撞擊着,辱罵着。
仿佛一顆完整版的大伊萬在腦袋中被引爆,霍夫曼的意識一片空白……
當他回過神來時,他正在把最後一塊勉強能認出來是人體組織的碎肉剁得更碎,剁到可以拿去喂狗狗而不擔心它噎到。
“嘔……”幾乎把胃都吐出來的翻江倒海後,霍夫曼才想起來,才有剩餘心力想起來:“娜歐蜜!!”
……
……
“兇手肯定是他,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拿着報告的警察一臉嫌惡的指着被隔離起來的霍夫曼:“這個惡心的混蛋,不僅殺了他女兒,還*屍,那個被剁碎的也不是好東西,女屍裏也有他的體液樣本……”
簡直就像是被魔鬼詛咒了,警長合上資料夾,已經不想再看這種簡直喪心病狂的案件,這段時間已經發生太多了,每一次都在挑戰他的三觀下限,比如說這個:
男性死者的家屬報案其久未歸家,警員本來隻是想去兇手家詢問線索,卻發現了完全沒收拾掩飾的“兩”具屍體,好吧,其實是一具完整的女屍和一地碎屍肉塊;
失蹤案瞬間變成兇殘的兇殺案,而後由警犬追索,他們直接在兇手的書店裏發現了他,根據當時的目擊警員報告,這家夥那時候就已經神神叨叨的瘋樣了,不停在亂糟糟的書籍裏翻找,反複念叨着“肯定有的,肯定有的……”,槍口頂在腦袋上都被他無視了,最終還是強行打昏押回來的;
而現在,根據法醫鑒定報告和痕迹回溯倒推,已經确定了是這個瘋子先謀殺了女兒,并且*屍,之後還裝作沒事的去開店做生意,回家的時候發現屍體也被未來女婿亵渎了,憤而殺人碎屍。
唯一的疑點是,法醫鑒定了女屍死亡時間,卻判斷不出死因,而兇手卻已經瘋了,完全問不出話,“算了,就這樣吧,反正證據已經充足,這種人渣應該連法庭都不用上,直接槍斃了才對。”
……
“娜歐蜜,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在報告書上簽字的法醫,輕撫着少女迷茫的臉龐,心醉神迷中輕輕地吻了上去,索求、纏綿……
“是的,永遠在一起。”
少女眼中泛過異樣的光芒,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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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楚漫隻是默默的加上實際效果備注,随後安靜地遠去,如他當初安靜的在書裏夾上那張人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