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六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了顔府。
他抓了個守門的小厮道:“顔如玉呢?”
小厮被他唬得一愣:“你誰呀?找我家小姐幹嘛?”
燕九朝的手下,隻影十三上過顔府,小厮不認識影六。
影六亮起了拳頭:“再給老子廢話,老子宰了你!快說顔如玉去哪兒了!”
小厮沒見過這麽兇的,抖抖索索地說了:“我家小姐天不亮便出去了,這會子還沒回來。”
這都日上三竿了,顔如玉居然沒回?她總不會是去少主府了,她假借少主的名義把孩子帶走,被少主發現了一定會大發雷霆,她不至于想不通如此淺顯的道理。
那麽這個可惡的女人究竟是去哪兒?把他們家的小公子怎麽樣了!
一艘停靠在湖邊的畫舫之上,顔如玉衣着素雅地坐在廂房,廂房外便是潺潺流動的湖水,春光明媚,暖風和煦,端的是一片舒适惬意。
顔如玉享受閉了閉眼。
在她對面,排排坐着三個耷拉着腦袋的小奶包。
“你們又不肯吃飯。”顔如玉溫柔地朝他們看了過來,“是不餓嗎?”
三人不說話。
顔如玉探出手,揉了揉三人的小腦袋:“還是你們在生娘親的氣?”
三人沉默。
顔如玉目光如水:“抱歉,娘親上次太粗魯了,吓到你們了,但娘親不是故意的,娘親以後都不會了,娘親會對你們好好的。”
三人依舊不吭聲。
她是他們的娘親,但娘親從來都不喜歡他們。
顔如玉這次無比有耐心,見他們始終不給出反應,不僅沒生氣,反而越發溫柔起來:“真的,再相信娘親一次,娘親一定會好好疼你們的,我是你們親娘,隻有我才是真心實意地對你們,好了,空口無憑,你們日後就知道了,我是真的下定決心做個好娘親了。”
三人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寵溺一笑:“來,吃點東西,這是娘親親手做的包子,是你們喜歡的。”
三個小奶包看着桌上的豬豬包,忽然開始想婉婉了,想得心裏疼疼的。
“小姐。”林媽媽站在門口,朝裏望了望。
顔如玉會意,把一盤豬豬包推到三人面前,柔聲說:“娘親出去一會兒,你們慢慢吃,娘親忙完了再來陪你們。”
顔如玉出了廂房,與林媽媽走到不遠處的甲闆上,屋子裏留了幾個丫鬟照看。
林媽媽略顯擔憂地問道:“小姐,咱們就這麽把人接了出來,回頭少主發現了,怪罪下來怎麽辦?”
顔如玉渾不在意地說道:“我是他孩子的母親,他縱然怪罪又如何?還真舍得把我怎麽樣嗎?”
“可是……”林媽媽猶豫,“小姐不是說,燕少主可能已經發現真相了嗎?”
顔如玉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我隻是懷疑而已,況且就算他發現,也沒這麽快找到證據,那個女人用什麽來證明自己身份?燕少主的玉佩都讓她當掉了,還有什麽能讓燕少主認出她來?”
“奴婢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林媽媽說道。
顔如玉笑了笑:“當然不會簡單,不過也沒你想的那麽複雜,東西送出去了嗎?”
林媽媽點頭:“送出去了。”
顔如玉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就等着魚兒上鈎了。”
……
“阿婉呐,把這個帶上。”蓮花村,俞家人吃過早飯後,大伯母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袱塞到俞婉手中,俞婉今日要去醉仙居送貨,順帶着結了本月的貨款,她擔心俞婉路上餓,蒸了幾個窩窩頭。
“多謝大伯母。”俞婉收下了窩窩頭。
俞松撇嘴兒:“醉仙居還能餓着她不成?”
大伯母瞪了瞪兒子:“路上餓了呢?”
不怪大伯母如此多慮,實在是一家子包括她在内,個個兒都是飯桶,她自己餓得快,也就擔心阿婉也餓得快。
俞婉彎了彎唇角:“早飯吃得少,路上正好再啃個窩窩頭。”
“可不是嗎?”大伯母開心地把俞婉送上牛車,叮囑栓子好生照看俞婉。
工地太忙,俞峰兄弟走不開,由栓子随俞婉一道進京,二人先去了鎮上的車行,租車次數多了,與車行混熟了,俞婉将牛車寄放在車行,改租了他家的馬車,帶上栓子與十壇酸筍去了醉仙居。
“哎呀!我的酸筍來了!我的酸筍來了!”秦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到了夢寐以求的酸筍,不等夥計上手,自個兒先搬起來了。
俞婉來過幾次,夥計們認得她,全都客氣地打了招呼:“二當家!”
俞婉介紹了栓子。
栓子頭一回來這麽高檔的地方,單是那氣派的牌匾就把他看傻眼了,再見那麽多夥計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與阿婉面前打招呼,他簡直受寵若驚啊!
阿婉原來這麽厲害的呀,在村兒裏,都不見她拿架子的呢。
“栓子哥,上樓坐坐。”俞婉将栓子帶去了自己賬房,既是賬房,那就是辦公會客的地方,無關乎外男與否,皆可入内。
栓子沒見過這麽奢華的屋,緊張得都不敢下腳了。
“栓子哥,喝茶。”俞婉給栓子泡了一壺茶,她不懂茶道,隻随便泡了泡,索性他們鄉下人并不講究這個。
栓子茶沒喝多少,倒是被桌上的點心撐得夠嗆,醉仙居廚子做的芋絲糕,香甜酥軟,好吃得他舌頭都要吞進去了。
“二當家,樓下有個人找。”一個夥計上樓說。
俞婉唇角微彎道:“栓子哥,我去去就回。”
栓子吃着點心,含糊不清地嗯了兩聲。
俞婉與夥計下了樓。
櫃台旁,站着一個樣貌平平的男人,年紀約莫三十出頭,身材高大,拎着一個包袱。
“就是他。”夥計指了指男人,“他說二當家認識他,是二當家約他來的。”
俞婉狐疑地凝了凝眸,她可不認識這個男人,更沒約見過任何人。
男人看見了俞婉,笑容一揚,四平八穩地走過來,拱手行了一禮:“俞姑娘,我家主子要見你。”
“你家主子是誰?”俞婉定定地看着他問。
四周的夥計古怪地看向男人,他口口聲聲二當家與他是老相識,可看樣子,似乎不是啊!
男人沒着急回答俞婉的話,也沒在衆人質疑的視線下表露出任何異樣,他隻是笑了笑,把手中的包袱遞給俞婉道:“俞姑娘看了就明白了。”
誰知道包袱有沒有詐?
俞婉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笑了笑,似乎對此毫不意外,他主動打開了包袱:“俞姑娘。”
俞婉定睛一看,裏頭是一個啃了一半的豬豬包,以及一隻貓……虎頭鞋。
這是……她做給小奶包的鞋!
豬豬包上的小牙印,也像極了兩歲孩子的牙印。
給她送小奶包穿過的鞋、吃過的東西……這人想幹什麽?
俞婉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冷光。
男人将俞婉的反應盡收眼底,滿意地笑了笑,說道:“我家主子有請。”
“你家主子是誰?”俞婉警惕地問。
男人笑道:“這個,等俞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俞婉心中驚訝,小奶包不是在蕭府嗎?也沒聽說蕭府的孩子走丢了,但倘若沒走丢,這人又是打哪兒弄來小奶包的東西的?
俞婉神色平靜地問道:“我怎麽知道你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萬一你們隻是偷了一隻鞋,僞造了一隻包子,把我騙過去而已呢?”
男人一笑:“那俞姑娘隻有賭了,堵小公子在俞姑娘心目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俞婉狐疑地看着他道:“你這話很奇怪,我又不是小公子的什麽人,小公子怎麽會在我心裏有分量?”
男人早料到她會這麽說,不疾不徐地答道:“俞姑娘不就是因爲對小公子有救命之恩,才巴結上少主府的嗎?若是讓人知道俞姑娘對小公子見死不救,不知俞姑娘還有沒有嫁入少主府的機會呢?”
這理由完全說得過去,可俞婉心裏就是有一股直覺,覺得不是他說的那樣,可不論怎樣,她都必須要走一趟。
俞婉垂眸,在心裏做了一番計量。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說道:“俞姑娘可千萬别想着給誰通風報信,真惹怒我家主子了,保不齊就對小公子怎麽樣了。”
俞婉彎了彎唇角:“我不通風報信,我隻是肚子餓了,能帶些吃的上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