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掌櫃給俞婉惡補過魏家的人丁細況,譬如蕭五爺是魏老夫人的表侄兒,又譬如蕭五爺是天下兵馬大元帥蕭振廷的結拜兄弟,他身份貴重,能被他稱一聲“大哥”的人,想來不是尋常商人。
隻見車夫掀開簾子,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下來,他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精神奕奕,五官英朗,可他既是蕭五爺口中的“大哥”,想來并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年輕。
他的氣場與俞婉見過的任何一個商人都不大一樣,容易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是個強勢的人,俞婉在心裏給出了第一印象。
秦爺下車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緊随而下,他穿着藍衫,手執一柄折扇,膚白如玉,神态風流,一雙桃花眼清波流轉,端的是俊美倜傥。
蕭五爺介紹道“俞姑娘,這位是我秦大哥,人稱一聲秦爺,這是他外甥秦子旭。”
外甥也姓秦?
俞婉雖疑惑,卻沒多問,從容地打了招呼“秦爺,秦公子。”
在秦爺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姑娘實在不多見了,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的村姑,但叔侄二人都沒表露出多大詫異,畢竟能被蕭五爺大力誇贊的人,絕不可能是普通人。
秦爺笑了笑“俞姑娘。”
“屋裏請。”俞婉将三人迎進屋,蕭五爺已算舊時,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秦爺與秦子旭不緊不慢地跟着。
比起這位高深莫測的秦爺,俞婉更在意的反倒是一旁但笑不語的秦公子,總覺得這男人長得太妖孽了,一雙眼睛盯着人看,仿佛要把人的心窩子看穿。
俞婉不經意地回頭,恰巧對上秦子旭的視線。
這家夥竟是一直在盯着她看嗎?
秦子旭被抓包了,非但不尴尬,反而揚起唇角,露出一抹燦燦的笑。
俞婉自然不能認慫,定了定神後,客氣地點了點頭,帶着三人進屋了。
大伯母與兄弟二人已将滿地狼藉收拾妥當了,掃帚也藏好了,茶水呈上來,吃食擺上來“你們爹去裏正家了,我去叫他。”
說罷,拽着鼻青臉腫的小兒子離開了。
俞峰留下,與俞婉一道應對生意。
通過蕭五爺的介紹,兄妹二人得知了秦爺的來曆,不由大爲吃驚,這位秦爺,竟是江左商盟的副盟主,其名下的資産遍布江左,以酒樓與茶莊最爲出衆,秦爺一直都想把生意挺進京城,奈何有天香樓這樣的行業巨頭,他們很難熬出頭,如今出了楊大廚與許承軒的醜事,天香樓風雨飄搖,名聲一落千丈,正是他們趁虛而入的不二時機。
秦爺是有備而來,早打聽到了大伯與天香樓的糾葛,他開口道“天香樓不爲俞大廚正名,我們醉仙居可以。”
醉仙居,這名字夠大膽的。
俞婉就道“你們是想買我們家的五道招牌菜嗎?”
“非也。”秦爺一笑,“我隻說替俞大廚正名,沒說要買下他的菜譜,畢竟是天香樓賣過的,醉仙居再去賣,豈不成炒天香樓的剩飯了?”
秦爺是個清高的人,不是能賺錢就夠了,他還要賺得有格調。
俞婉從這一刻才開始有些欣賞他“秦爺總不會白替我大伯正名。”
“我吃過你家的臭豆腐,我想買下它。”
“配方我不賣,可以給你供貨。”
“俞姑娘要不要聽了價錢再拒絕?”
“秦爺要不要嘗了新口味再考慮價錢?”
秦爺縱橫商場多年,頭一回被個小姑娘噎得一時失言。
一旁的秦子旭饒有興緻地看了俞婉一眼,對秦爺道“舅,魏夫人的壽宴我沒去,我還沒嘗過俞姑娘的手藝呢。”
俞婉不動聲色地看向秦子旭,是錯覺嗎?這家夥竟在幫她說話?
秦爺拍拍侄兒的肩膀“好好好,既然你要吃,那便勞煩俞姑娘下個廚吧。”
俞婉早先在魏家做的是白臭豆腐,如今換了苋菜梗做的母液,發酵出來的是黑臭豆腐,不僅聞着臭,吃着也臭,回味起來更是臭上加臭。
她做了三種口味,一種是沒有餡料的,一種是腐乳汁做餡,最後一種是甜辣蘿蔔丁餡。
秦爺被這不可描述的臭味熏得眼淚直冒,不是吃過白臭豆腐,如今這黑的,單是賣相就能把秦爺吓跑了。
蕭五爺早迫不及了,夾了一個腐乳汁的臭豆腐,豆腐酥香滾燙,腐乳汁鹹辣冰涼,一口咬下去,外酥裏嫩的口感交織在一起,好吃得他都嗷嗷叫了。
秦爺先是自己吃了一個,才夾給侄兒。
秦子旭的喉頭滑動了一下,俨然對這種又臭又沒賣相的東西抵觸得不行。
可誰讓是他要的呢?自己要的豆腐,哭着也要吃下去。
“味道如何,秦公子?”俞婉笑眯眯地問。
“唔——”秦子旭已經吃到第四個了,嘴巴忙得沒法兒說話。
蕭五爺再去夾,秦子旭卻把整個盤子都端過來了。
蕭五爺又伸長胳膊去夾。
秦子旭果斷背過身,把盤子護在懷裏吃獨食去了。
秦子旭吃得香甜,腮幫子鼓作兩團,他又長得好看,一眼望去,直像隻可愛誘人的小胖松鼠。
外甥吃得停不下來,怕蕭五爺搶食,最後竟抱着盤子坐在門檻上吃,秦爺瞬間後悔帶這丢人的小崽子出來了。
談生意最忌諱的就是先落了下風,秦子旭扯後腿扯得妥妥的。
不過,撇開秦子旭不談,秦爺自己亦十分滿意新的口感。
但這丫頭說什麽?不賣方子,隻供貨?
“能保證隻供給我一家嗎?”秦爺問。
俞婉道“那得看秦爺的訂貨量了,總不能秦爺一天隻要幾百斤,我也隻給您一家供貨,那樣我們作坊的工人都會餓死的。”
秦爺哼了哼“小丫頭,我的醉仙居隻是沒開到京城來,你不要以爲隻有一兩家,我還怕你到時交不了貨,影響醉仙居的生意呢。”
醉仙居隻是在京城沒名氣,若是去了江左,那可全是他秦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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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是不是早早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