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一個瘦弱的身影步伐非常緊湊。
今夜下雨了,她淋的全身濕哒哒的,不過她一直用雙手護着胸前的口袋,那裏面放着實現承諾所需要的錢。
陰霾今天似乎遲到了,她花了很多的時間處理朱雄的屍體。
在旱城的“混區”雖然管制不那麽嚴,但是就陰霾的這種身份,如果被發現殺了人,一定會被槍斃的。
最後陰霾選擇了用一大堆垃圾桶裏的垃圾掩蓋住了朱雄的屍體,接着生火借着那些塑料垃圾把朱雄直接火化了。
雖然這樣做很愚蠢,但這樣至少可以燒掉那些證據,最後留下的隻是一具燒焦的骨架而已。
而那些骨頭,也被陰霾用錘子敲碎了然後裝進了垃圾袋裏丢進了垃圾桶。
雖然處理屍體的過程被好幾個人看見了,但是那些人都選擇了無視,甚至有一個人認爲陰霾是黑幫的馬仔,吓得直接逃走了。
雨很大,巷子很窄,出了這條巷子就是十字街。希望那位朋友還在,口袋裏的錢應該夠點一杯她喜歡的酒水。
哒!
陰霾一腳踩在了一個水窪裏停住了腳步。
在巷子的盡頭站着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他打着一把黑雨傘,懷裏抱着一隻正在呼呼大睡的黑貓。
“這是個沒有後悔藥的選擇,你真的決定好了?”
他的話語就像是對陰霾的一種忠告一般,雖然語氣很溫和,但字字都如同一種敲打。
這個男人,他知道些什麽嗎?
“你是……”
其實陰霾認識這個人,他是陰霾今天的第一個客人,他對陰霾有過一枚硬币的“投資”。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天是你去那家酒吧的第三天吧,這個時間很微妙,也許這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天。”
黑衣男人單手撫摸了一把黑貓,神奇的是那把沒有用手撐着的雨傘居然沒掉下來,就那樣懸浮在空中,爲黑衣男人遮風避雨。
很顯然陰霾沒有聽懂黑衣男人的話,她低着頭,看着地上的水窪,剛才有一隻蟾蜍從她的視線中躍了過去,速度非常快。
這種生物雖然表面看起來很笨拙,但是一旦選擇好了跳躍的地點,其雙腿上的肌肉會瞬間發力,将它快速地帶到它選擇好的下一個地點。
陰霾停頓着,雨水不斷地敲打在她的頭頂上,然後順着發絲流到額頭、流到兩頰,接着彙聚在下巴尖,最後落向地面。
“那裏面有我的朋友。”陰霾低着頭說道。
黑衣男人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就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他轉過身背對着陰霾說道:
“我最近想收一個弟子,要是你哪天後悔了,就去酒吧旁邊的服裝店找我。
如果我不在,我的貓一定在。”
他說完就走了,步伐很輕巧。一把傘,一個人,一隻貓。
……
今天的迪威酒吧似乎暫停營業了,門口挂着大大的停業牌子,不過酒吧的大門是虛掩着的,裏面有數道燭光閃爍着,借着光,陰霾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吱——!
木門慢慢被陰霾推開,而就在此時,酒吧内瞬間射出來了五道目光!
酒保、收銀員、保镖、兩個服務員……他們都坐在不同的位置上,在最中間是酒吧的吧台,霞背對着陰霾坐在那裏,單手把玩着一個玻璃酒杯。
“你來了。”
霞慢慢放下酒杯,轉身看向了陰霾,這個女孩全身淋的濕哒哒的,雖然滿臉驚恐,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打開門踏進這家酒吧。
“歡迎。”
兩名服務員、酒保、收營員、保镖,還有霞,六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謝…謝謝。”
陰霾雖然感覺很意外,但這句“歡迎”卻沒有讓她感覺到有任何負面的不适,就像是真正發自内心的祝福一般,另她非常喜悅。
濕哒哒的布鞋踏在地磚上,陰霾慢慢走到吧台邊,不知道是什麽讓她有了這股勇氣,但她确實掏出了袋子裏那堆被雨水浸濕了的零錢放在了吧台上。
“我,請你。”陰霾小聲說道。
“好啊。”霞看着站在吧台後的京隆:“先來一塊毛巾,再來一杯啤酒,然後是一杯熱姜茶。”
毛巾是第一時間拿出來的,它被放在了陰霾的面前。
霞一把拿起毛巾蓋在了陰霾的頭頂上:“擦一擦,這種反複無常的天氣很容易生病。”
陰霾呆了一下,不過她卻用最快的速度使自己清醒了過來,她拿着毛巾貼在了自己臉上,好優雅的昙花香味,就和隔壁那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此時茶水也已經準備好了,放在霞面前的啤酒,而放在陰霾面前的是熱姜茶。
霞搖晃着啤酒杯,裏面一層白色的泡沫在互相擁擠着,配合着燭光去看這一幕,有一種特别的感覺。
霞看着陰霾說道:“你沒有選擇賣掉簪子?”
陰霾點了點頭,她沒有說話,隻是一隻手握着熱姜茶的杯子,感受着裏面的溫度。
“如果你賣掉那根簪子,我會暗中幫你殺了楚,殺了朱雄,然後你可以拿着十萬塊錢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不過此刻顯然,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去解決了。”
霞一隻手撫摸着陰霾的臉蛋,她的眼神很讓人難以理解,就像是一個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人一般,看不懂,也猜不透。
“其實,我一直沒有弄懂一個問題,那就是‘對與錯’,這也許就是我依然還願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正确的答案和錯誤的答案都是被注定的,你無法去動搖,你隻能默默地看着幕後操縱者在你面前肆無忌憚。
但是,我的答案永遠是未知的,未知到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還是走在錯誤的道路上。”
人可以在回憶中看到過去,但卻永遠無法在回憶中看到未來。
也許幻想可以幫助你模拟出未來的大綱,但是在那無限的幻想之中,又有誰能夠百分百地确定出未來的每一根線條、每一道光影呢?
很顯然陰霾完全聽不懂霞說的是什麽意思,如果在沒有遇到霞之前,在陰霾内心中的未來一直是無限的黑暗,可是她卻想錯了,因爲她遇到了霞……
陰霾低聲問道:“你知道,楚?”
“哈哈哈哈哈。”霞忽然大笑起來,她捂着嘴說道:“我不僅知道楚,我還知道你今天已經把朱雄殺了,你用玉簪刺進了他的太陽穴,最後你把他火化了。”
陰霾駭然無比,她用眼角撇了一眼原來的光頭酒保,卻發現光頭酒保已經變成了一個警察!
冰冷的槍口正在對着陰霾的頭顱,那尖銳的眼神似乎能夠看破陰霾的内心深處。
等到陰霾再次看向霞的時候,霞的手裏正拿着一把銀色小手槍。
“最後問一次。”霞嚴肅地看着陰霾:“你願意喝酒還是賣簪子。”
喝酒還是賣簪子?
忽然!
在陰霾的視野裏,四周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
在陰霾的眼前,兩扇緊閉的、巨大無比的實榻大門巍峨頂立在黑暗之中,在大門的兩側,是兩根幾十米高的青銅圓柱,圓柱頂端各停着一隻正在鳴叫的七翅黑鴉。
“七罪徒!”
巨大的實榻門上,“七罪徒”三個字從右至左橫成一排,每個字内似乎都蘊藏着無限的力量,更像是三對無形的目光,在不斷地谛視着門外所有的存在。
四周黑暗的空間内不斷地回蕩着霞對陰霾說的最後一句話——“喝酒還是賣簪子”,“喝酒還是賣簪子”……
陰霾呆在原地,她的視野完全被實榻門上的那三個字所吸引着,腦海中不斷回憶,不斷思考,不斷尋找。
看不到未來的黑暗人生,暴怒成性又好色的繼父,可惡又傲慢的楚,巷子盡頭那個充滿嫉妒之心的乞丐,既懶惰又貪婪還暴食的朱雄……
“要不要去喝一杯?”
一個既熟悉又讓人感覺到無限溫暖的聲音出現在了陰霾的大腦内。
“原地踏步的人沒有道路。——江南。”
這是那個書攤上的一本詩集的封面。
“如果我不在,我的貓一定在。”
那把黑色的雨傘,還有那隻呼呼大睡的黑貓,以及那個黑色的背影。
“啤酒,簪子……”
陰霾的雙眼突然瞪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麽,她的内心在控制着她喊出這句話:“我選啤酒!!!”
四周的黑暗突然消失,又回到了那個酒吧,面前還是那個熟悉的女人,吧台後面還是那個冰冷的槍口,以及那個眼神尖銳的警察。
“殺了他。”
霞将手裏的銀色小手槍放在了吧台上:“這是你選擇的。”
陰霾全身一震,她驚訝地看着霞,接着她的視線慢慢移動,很慢,很慢,最後她的視線停留在了那把手槍上。
啪!
她一把抓起了手槍,槍口直指警察的眉心。
“砰!!!”
血液飛濺出來!
四周再次變化成原來的一片黑暗,那緊閉的巍峨高大的實榻門此刻正慢慢地向外打開。
兩根青銅石柱上的兩隻黑鴉突然啼鳴了一聲,接着雙雙起飛,撲向了陰霾。
在飛到半空中時,兩隻黑鴉突然合并成了一隻巨大無比的七翅怪鳥,隻是一瞬間,那隻怪鳥便沖進了陰霾的身體裏消失不見了。
而此刻那巨大的實榻門也已經完全打開,内部空空如也,但卻讓人感覺充滿了巨大的力量。
頓時,陰霾的腦海裏似乎多了許多的東西。
“來吧!成爲我的罪徒,釋放你的欲望,去殺死那些你想要殺死的罪人!”
空間裏突然響起了霞的聲音,無形又似乎充滿了無限的力量,陰霾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眼去聆聽。
在陰霾慢慢睜開雙眼後,四周再次變成了那家酒吧。
光頭酒保的額頭上有一個大孔,血液不斷地向外湧出,但是他卻正在用一塊毛巾擦着一隻啤酒杯。
此時,服務員、收營員、保镖、光頭酒保、霞,六個人突然通通看向了陰霾:
“歡迎你,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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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