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徹底沸騰了。
原本以爲最近最爲火爆的消息,應該就是那位太子一人北伐,然後将那個看似強大的東趙,一口氣捅穿了,然後整個東趙的高層更是被一鍋端,幾乎都被那位太子給擄回來了。
這消息最初隻在高層之間流轉,很多官僚都是半信不信,很是糾結了好一陣子,等實在是不得不信的身後,才真正認命一般的承認事實。
可等公布到民間,這内外百姓卻幾乎立刻就深信不疑,而且還都說當今太子乃是神仙轉世,居然就這麽理所當然的解釋過去了。
不僅如此,連過去那位太子在城中留下的諸多荒唐事,居然也都成了逸聞一樣,好些個人還拿着此事,來證明太子乃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典型!
是以當太子即将回朝的消息傳來,以及朝廷準備在城外舉行盛大的迎接儀式,這兩個消息一同傳出,民間當即便翹首以盼,加上一些吏胥的催促和逼迫,這城裏城外,本來就跟過年一樣,就等着消息落地,然後大肆歡慶幾日。
沒想到,獻俘儀式居然還不是最大的消息,皇帝要退位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引爆點!
這皇帝傳位,本來就涉及到權力的轉移,伴随着是統治集團、利益集團的整個變化,放到李懷這位太子身上,就不能說是單純變化,說是重組都不過分。
原因還是之前這位太子太過荒唐,好多勢力根本就不看好他,各自下注宗室,自然是各有牽扯。
況且皇位交替,一般都是前一位皇帝駕崩,下一位才上場,這個交替前後,往往充滿着人心利益的交織,一旦等級之後,一邊是封賞,一邊是懲戒,可眼下誰都沒有料到,皇帝春秋正盛,竟然起了讓位的念頭。
不過,親近皇帝的一些人,卻并不感到特别意外,畢竟這件事其實早有先兆。
隻是對各方之人來說,最大的問題,還是那位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厲害了點。
因爲據他們所知,太子此番北上,官方宣傳說是一人北伐,但知道内情的人,都很清楚,真正惹出事端的,乃是那位司空王許的幺子。
不知道多少利益團體因爲此事頭疼,在這個南北對峙的時代,但凡有點門路的,哪家不是兩邊下注,甚至三方、多方下注?
牽扯之下,更大的問題,便是利益牽扯了,幾乎哪家大臣、武将,在北地都有利益牽扯,甚至有些難以拿到台面上的勾當。
武将其實還好,因爲他們的利益相對直接,而且若是北伐,軍功也是一大收獲,甚至因爲武将多數起自寒門,屬于後來者,當他們來到權力舞台上,就發現之前的利益幾乎都被瓜分幹淨了。
這時候,他們若不通過聯姻方式,或者其他手段,融入某個世家或者勢力團體,就會寸步難行。
是以北伐對武将而言,是一種階級躍升的機會,更是打破原本利益割據的手段,推動北伐的武将,比如如今的太尉羅明等人,他們的目的未必是消滅北方政權——甚至在李懷北上之前,南朝的大部分人,早已經不認爲北方還能收複了,不被北方吞并就算好的了。
這種思潮下,自是有着各種利益牽扯。
在這種大勢下,就算是最爲死硬的人,都難免被牽扯其中,哪怕是保皇派。
就在皇帝宣布要退位的當天夜裏,各個朝臣的府邸都熱鬧起來,人人都是憂心忡忡。
便連那位太子名義上的老師也不例外——
馮僧辯的府中,已然聚集了衆多派系成員。
往日,他們多多少少還會避諱一些,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可現在情況緊急,眼看着局面抵定,再過幾日就要快進到準備登基大典了,已然是顧不了許多了。
“那王興科沒事招惹太子,聽說是害得兩個武林之人受了點皮肉之苦,直接激怒了太子殿下,唉,你說這叫什麽事啊,你王興科好端端的公子哥不當,你去招惹太子幹什麽啊,這下可好了,太子被引得北上,說是要将牽扯此事的人,都給拔起來!”
“這可真是徹徹底底的連根拔起!連帶着将那東趙的根子都給拔了,這下可好了,他王家倒黴了,兒子在牢裏帶着,老子雖然沒有被罷了官職,卻也已經無人問津了,父子兩人都與死無異了,可咱們這些人該如何?”
“往好處想想,東趙沒了,以太子的能耐,那西趙也長不了,咱們大楚是要重新一統天下了,而且陛下爲何退位?前陣子的病症是一方面,但可能也是不想貪天之功,要将這個一統天下的名聲交給太子,到時候咱們可都是從龍之臣!”
“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不然哪裏還有什麽功勞,都要入那大牢!”
“話不能這麽說,太子乃是天降偉人,任誰都想不到那東趙會是這麽個結局!況且,水至清則無魚,這朝廷上下,哪裏有個完全幹淨的人?真要是追究的話,全部都要被撸下來,太子固然厲害,能一人滅國,但不能一人治國啊。”
“話是這麽說,但總是心裏不太踏實。”
……
衆人議論着,最後目光都落到了馮僧辯的身上。
這老臣最後苦笑一聲,道:“老夫知曉你們的意思,明日就會入宮,見太子陳情,畢竟老夫也是脫不了的,至于結果如何,老夫着實預料不到,畢竟太子的心思,誰能猜得準呢?”
這話不假。
莫說這滿屋子的人都認同這句話,就算是出了這個府,問問建康城,乃至整個天下,現在沒有人敢說能揣摩到那位太子的心思。
畢竟誰沒事會爲了兩個武林中人,就把一個國家給滅了?
“這事,我也是順手爲之,當初并未真要滅國,隻是想牽出一二利益團體,”等第二日在宮中見了馮僧辯,李懷實話實說,“至于老師說的這些事,其實也好辦,您老既然出面了,我不能補給面子,隻是到底是違了國法,若不給予懲戒,這國法也就立不住了。”
馮僧辯點頭稱是,心裏松了口氣,就想聽聽到底是個什麽處理方法。
“我會劃一條線,超過這條線的官吏,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标注出來,讓他們暫時留職,等登基之後,這群人要參加一次大考,我稱之爲科舉,分爲諸科,所有戴罪官吏,盡數參加,若是過了,可以留職,若是不過,盡數罷黜!”
他看着對面滿臉驚異的馮僧辯,笑道:“這樣一來,難免會有空缺,所以這次科舉,不光面向官吏,同樣也面向世家與寒門,唯才是舉!”
“這……”馮僧辯擦了一把汗,“怕是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造成不穩。”
“哦?老師覺得誰會不穩?”李懷頓時興趣,“給我個名單,老魏,給我倒杯溫酒!”
馮僧辯倒吸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前這位是有徹底掀桌的能耐的!
南楚,可是比東趙要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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