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語搖了搖頭。舒父雖然有和她講過商業場上的常見事宜,但極少說過這些事情,舒父并沒有用自己的事例教育舒望語的習慣,也正因爲這一點,舒望語完整地長成了一個商業精英,唯一的缺陷是,舒望語接手舒氏以後,才知道背後有這麽多錯綜複雜的事情。
元老太爺歎了口氣:“瑞安也沒有想過這麽早讓你接手啊。”
舒望語低着頭,不說話。
老太爺回想了一陣,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我兒子謹慎過了頭,也不知道你父親是用了什麽辦法找到了我,把策劃書親自給了我,我看着策劃書,覺得這個年輕人能成大事,當場把我兒子叫了過來,簽下了企劃書。之後這個企劃是順利完成了,不管是舒氏還是元氏,都從裏面貨了一大筆錢,但從那之後你父親再也沒有主動請求元氏參股,确實是個誠實守信的人。”
“舒氏過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到了你父親這一代才是真正的繁榮起來,誰能想到……唉……”
舒望語在心裏盤算着自己的事情,聽了這話,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道:“父親也沒少教我,我會繼續努力的。元爺爺,您能不能告訴我,當初那份企劃,有誰參了股份進去?”
不知怎的,舒望語總覺得,一切的開端或許就是從那份企劃書開始的,如果從那些參股人入手,說不定會更快地找到一些線索。但這樣範圍極大,舒望語也不能保證她的猜測是對的,現下這種情況,舒望語隻能賭一把。更何況,自己的父親還在顧承澤手裏,暫時不會出什麽事。
元老太爺飲了一口茶,看着前面,回想了許久,才緩緩念出幾個名字。
舒望語安靜聽着,嘴角始終保持着禮貌的微笑。
宴廳三樓,元露從宴會正式開始起就回到了三樓的準備室,此時,她正在和秘書一起調着監控,目不轉睛地盯着監控中的每一個死角。
女秘書這個時候還是緊張的,元氏的保安工作向來做得很好,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事?
女秘書戰戰兢兢地說道:“元總,會不會是沈氏少爺帶進來的那個女人?”
元露眼皮都沒擡,立刻否決了她的猜測:“不是,他們從進來起我就一直監視着他們,你看,在此之前,也沒有監控拍到他們。”
這種宴會,稍有不慎就會魚龍混雜,因此這家宴廳的監控,在三天前就被更換,沒有留下任何死角。而三天前,元露隻身一人前來,沒帶任何文件資料。
元露死死地盯着屏幕,眉頭皺得更深,“還有一個可能,在我走了之後,有人更換了監控。”
“可是,這家宴廳是元氏旗下的啊,所有的人都是元氏的人。”
元露拍了拍小秘書的頭,如同一個老母親地說道:“傻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的,也沒有這麽多你這麽傻的人。”
一個清冷的男聲突然從她們背後響起:“我看着你也沒聰明多少。”
女秘書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差點從轉椅上跌落,元露對這個呆傻又膽小的秘書非常頭疼,似乎除了非常忠心、幹事非常積極以外就沒有别的優點了。
元露穩住轉椅,立刻關掉了監控屏幕,迅速轉過身:“沒有允許誰準你……阿澤?”
顧承澤半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們。因爲背光,走廊的光和室内的光交織在一起,給了他一種格外地陰險的感覺。
元露深吸一口氣,忍住即将爆發的脾氣,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笑:“顧總不在下面找諸位上層談合作,跑上來幹什麽?我的工作人員沒有阻攔你嗎?”
顧承澤挑了挑眉,順手關上反鎖了門,“隻有他們到處找我,而不是我找他們。”說着,一邊走到屏幕前,“你的那些人心理素質不夠強啊,我一威脅,就乖乖放我進來了。”
元露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元家的人哪裏那麽容易被吓到,根據顧承澤這種人的作風,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應該是僞造了什麽東西,偷偷溜了進來。而這個“偷溜”想必也絕對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見不得人的姿勢,一定是光明正大走上來的。
若不是因爲顧承澤和元氏有很深的舊交情,肯定也不會這麽容易。
“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
顧承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開監控,迅速地翻到了三天前剛安裝監控的時間,快速地略過,随後敲出了一串編碼,自仔細看了一陣,才叩了叩桌面,說道:“這就是你們元氏内部的錯,那人根本沒有出現在今天的場合,那份表格,在元氏公司的時候就被調包了。”
元露本來也有這種猜測,但迅速地回想,并沒有回想起任何不妥的地方。
“蠢。”顧承澤淡淡罵了一句,指着女秘書說道:“問題不在你,在你的秘書。”
元露皺眉,“這份名單是我親自整理的,她是今天才碰到的。”
顧承澤又叩了叩桌面,笑道:“這就對了。但是,最初的邀請帖是以信封的方式送過來的吧?是她拿的吧?”
元露突然醒悟:“沈氏遞了兩份信封?”
顧承澤點頭,又搖頭,“不止,不止給了你一個名單,還穿插了人進去。今天結束後,元氏最好來一次大清潔。”
女秘書聽到他們的談話,已經開始發抖了,生怕自己被炒了鱿魚,“元總……我……可元氏這幾年一直沒有什麽大動作,他們爲什麽……”
“不是針對元氏的,是針對我的。”顧承澤終于把話題帶到了重點,轉頭看向元露,“我前幾天發給你的東西,你看了嗎?”
元露想起那裏面的内容,低頭沉吟了良久,終于擡頭,“你先告訴我,這件事是怎麽回事?周氏是A市的大戶,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提供資金和人力,但是這件事元氏不能牽扯上去。”
顧承澤點頭:“不需要你們摻和進來,這件事水有點深,我暫時還找不到頭緒,你隻需要給我那些我需要的東西就好。這件事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顧承澤細細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到一半,元露看了看時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吩咐秘書先下樓主持場面。
女秘書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大秘密,吞了口口水,口齒不清地說了聲“好”,随後,非常盡職盡責地把這件事暫時選擇性的遺忘了——元露正是看中了她這一點。
“舒小姐知不知道?”
顧承澤皺起了眉,說到舒望語,與其說瞞着她,倒不如說,舒望語知道的事情或許比自己還要多,“她有一些事情不願意告訴我,我能查的都已經查到了,除非那件事是老舒總才知道的事。”
可是,雖然他向舒望語擔保會治療好舒父,但舒父畢竟傷得太重,顧承澤請的醫生也不能擔保舒父什麽時候醒來,要從舒父口中問出東西,顯然是沒有希望的。
一樓大廳裏,人雲紛雜。
這邊何氏雖是在和元氏的合作權上不抱太大希望了,但何家畢竟還有着一定地位,何越一圈下來,收獲也是頗多。何茜嬌生慣養,今天也沒有貪懶,跟着何越一同在人群中穿梭,期間表現出來的兄妹融洽令人連連稱贊。
隻有何越今晚的臉色并不那麽好,最大的原因就是何茜在他的身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對原本百般維護的妹妹也起了戒心。
一圈下來,何越已經不願意聽那些人對何茜的奉承話,索性放開了何茜一直挽着的手,皺眉道:“你自己去交談吧,我累了。”
何茜嫣然一笑,甜甜地應了一聲,轉身消失在了何越視線中。
何越沒有看到,何茜正沖着宴廳的一個角落裏去。那個角落裏,沈聰正在和人交談甚歡。
季雲轍随便應付了幾個人後便獨自坐在陽台邊喝着酒,顧承澤不在,舒望語在和老太爺聊天,他實在是找不到人打發時間。他本想去找葉思雅說幾句話,可對方不如他這麽閑,他也不便叨擾。
一隻素白纖細的手突然伸在了他面前,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女人的發香——他也時常混迹于風花雪月的地方,對于這種味道格外熟悉。隻不過現在的這股味道非常清新,并不濃烈,隻是恰到好處。
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您好。”
季雲轍擡頭,對上了一雙分外清澈的漆黑眼眸,但是這距離有些近,被放大得讓人認不出來。季雲轍移得遠了些,終于看出了來人面貌。
季雲轍玩味地看着她,笑道:“元小姐相親完了?”
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元氏夫婦這次帶着剛回國的小女兒過來,不是爲了讓她熟悉商業圈的人——元氏已經有一個當家人了。顯而易見,他們是想讓小女兒來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好人家的公子。因此元氏夫婦帶着元琦四處轉悠,不是沒有目的的。
元氏的家教極好,元琦對他的打趣顯然并不在意,反而落落大方地承認道:“并沒有,隻剩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