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書染沒見過要求這麽奇怪的醫生,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稍有顧忌地看着舒望語。
舒望語除了不太喜歡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對他這個人還是很放心的,于是搖了搖手,讓她出去了。
葉思雅确實有不習慣讓人看着工作的習慣,這和他從小經曆的事有關。尹書染出去以後,他迅速地打開了儀器,仔細檢查。
“寶寶很好,已經慢慢成型了,所以很容易動胎氣,現在就是動了點胎氣,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你保護得很好,平時吃的東西也都很注意,所以隻要不是直接傷害肚子,就不會有什麽很大影響。”葉思雅一邊看着儀器顯示的圖片一邊說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肚子痛有一部分大概是心理原因,平時放松心情,不用太緊張。”
舒望語并沒有及時回答他的話,隻是閉着眼,想着自己的事,等到檢查結束,才禮貌地笑笑,“我以爲你就是一個外科醫生。”
葉思雅露出笑容,笑道:“醫生嘛,總要都了解一點的。”
舒望語點點頭,葉思雅也過去開門,讓尹書染進來,沒想到手一碰到門把,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一個極爲熟悉的男人煩躁不安的臉突然出現在葉思雅面前。
葉思雅大笑起來,忙讓開,對舒望語說道:“舒小姐,您男朋友過來了。”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舒望語的臉倏地一紅。
而站在門外的顧承澤冷冷地瞥了一眼葉思雅,也沒有在乎讓女士優先的禮儀,毫不客氣地擠了進來。
顧承澤蹲下來,冷冷地看着葉思雅,冷冰冰地開口:“你最好快點把你的習慣給改掉,不然……”
顧氏威脅居然沒有說出口。
葉思雅樂了,“不然怎樣?關我醫院?讓我沒工作?”
自然是不可能的。怎麽說葉思雅也是葉氏繼承人,和顧承澤是同一類人,過幾年顧承澤有的,他也有,兩人還會是合作夥伴,威脅這些,對葉思雅一點作用都沒有。
顧承澤冷哼一聲,回頭看着舒望語,握着舒望語的手,輕聲問道:“有沒有受傷?”
葉思雅在心裏“呸”了一聲,對他這種重色輕友的人極爲不屑,趁顧承澤不注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識趣地出去了,還好心地拉了拉站在一邊,被顧承澤忽略了的尹書染。
尹書染雖然也怕顧承澤,也知道這種場合她留着必然尴尬,但是爲了不讓舒望語難堪,硬生生地對着葉思雅僵硬地搖了搖頭,繼續留在房間。
葉思雅哈哈大笑一聲,對着望向這邊的舒望語一點頭,自己出去了。
而舒望語看着尹書染,内心非常感激尹書染能夠留下來,對于面前的瞬間變臉的男人,有些許尴尬。又想起自己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他正在耐心地等着自己說話,才開了口:“沒有受傷,就是動了點胎氣。葉……醫生說我是心理作用,有些大驚小怪。”
在顧承澤面前,舒望語是肯定不能說葉思雅的名字的。經過這麽久的相處,她還是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個傲嬌醋罐子的。
因此,她在内心苦笑地呵呵了兩聲。
顧承澤才懶得去猜她内心想了些什麽,知道她沒什麽事之後,終于松了口氣,看着舒望語,開了口:“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今晚應該就能走頭緒,然後會把材料交給警局,讓他們處理,這種事我們也管不了。我收到消息就趕過來了,還以爲你受了傷,葉思雅也給我打了電話,我以爲很嚴重,想着葉思雅要是辦事不利,我就讓他當不上葉氏總裁,還好你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不然我什麽都不知道……”
舒望語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就像,顧承澤剛搬過來,非常耐心地照顧她吃飯那時一樣。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顧承澤。
她聽到了什麽?不苟言笑的顧承澤居然碎碎念了一大串!
這委屈難受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這埋怨又帶着些狠毒威脅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他怎麽低着頭說話?
舒望語震驚地看着他,又擡頭看了看尹書染,尹書染也震驚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詢問:你怎麽做到的?他是顧承澤啊!顧承澤!
舒望語覺得自己最受打擊的不是目睹了車禍,而是看顧承澤變臉,且變得如此順手,變得如此……與衆不同。
顧承澤說着說着就不說了,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得太多且不像平時那樣,停下碎碎念後,他才意識到尹書染也在房間裏,内心“轟”地一聲——丢臉了。
可是說都已經說了。
顧承澤艱難地挑了挑眉,覺得自己今天是心急亂事。
最後,顧承澤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表情和語氣,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伸出手冷靜地說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舒望語驚訝道:“我們?”
顧承澤挑眉,對着尹書染揚了揚下巴,“你,和你朋友。”
尹書染還沒從他剛才的狀态給予的打擊中走出來,發現顧承澤又迅速變了臉,自己還沾了光能被顧承澤的車送回家,更加震驚地看着舒望語。
舒望語隻覺得她的震驚表情中帶着一半的驚悚。
她毫不懷疑的相信,尹書染現在的心情絕對和看恐怖片的心情一模一樣。
這樣一想,她對尹書染笑了笑,把手放在顧承澤手上,站了起來,答應了一聲。
顧承澤繼續不動聲色地拉着舒望語走了出去,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舒望語在心中偷笑,也拉着尹書染出了門。
葉思雅并沒有走遠,隻是在醫院走廊上抽着煙,看着顧承澤拉着舒望語,舒望語拉着表情震驚驚悚的尹書染,此情此景,成功地戳到了葉思雅的笑點。
不用問也知道尹書染剛才經曆了什麽,葉思雅對此司空見慣。
葉思雅沒忍住笑出了聲,很不幸被顧承澤聽見了。顧承澤回頭,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葉思雅立刻捂住嘴,噤了聲,随後,捂着嘴立刻跑遠了。跑到樓梯口,顯然是忍不住了,終于放聲大笑了起來。
而舒望語這邊聽得一清二楚。
舒望語看着顧承澤的臉色越來越黑,捏了捏尹書染的手,回頭一看,尹書染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受葉思雅影響,也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比起葉思雅,尹書染的求生欲顯然要強得多。
就這樣,三個人以一種奇怪的氛圍上了車。顧承澤開車,而尹書染和舒望語坐在後座上。
礙于顧承澤在,尹書染内心的一萬個疑問隻能變成了文字,發給了舒望語。
“怎麽回事?他是顧承澤?他平時都這樣?他學過川劇嗎?他是不是很喜歡你?”
舒望語一臉複雜地看完消息,看見尹書染正捂着嘴看着她,看她臉都已經憋紅的樣子,可想而知她在憋笑這方面有多努力了。
舒望語想起之前和尹書染一模一樣的疑問,可惜那時候沒有人能解答她的問題。——至于顧氏總裁到底有沒有去學過川劇?可能……是有的吧。
不然怎麽可以變得這麽順暢。舒望語呵呵地幹笑。
而對于尹書染最後一個問題,舒望語巧妙地用其他話題轉了過去,尹書染被成功地敷衍了過去。
顧承澤在前面聽見她們手機信息的叮叮咚咚聲,又看了看後視鏡裏舒望語的表情,已經知道了她們聊天的内容,于是咬緊了牙關,最後,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耐心用盡,咬牙切齒地開了口:“把你們的手機提示音給關掉。”
後座上的兩個人很聽話地照做了。但是沒有了提示音的掩蓋,尹書染憋笑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明顯,而顧承澤就這樣忍受了一路,直到把尹書染送到了家門口。
“多謝顧總。”尹書染禮貌地感謝了顧承澤,又和舒望語揮了揮手,轉身走了。舒望語和顧承澤肉眼可見她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之後,和葉思雅一樣,笑出了聲。
舒望語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承澤陰沉着臉問:“要去哪裏?”
舒望語忙坐正了身子,回答道:“舒氏。”
車子重新開動。
看着窗外人來人往,舒望語想起那個問題,看着後視鏡,一本正經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顧承澤,你有沒有……我是說你小時候,曾經,有沒有去學過川劇?”
車内空氣死一樣的沉寂。
舒望語從後視鏡反射的顧承澤的臉上,看見他深深皺起了眉,縮了縮後槽牙,顯然是忍住不爆發的表情。而顧承澤的臉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地迅速黑了下去。
舒望語舔了舔嘴唇,呵呵幹笑兩聲:“沒事,沒事,顧總多才多智,這點東西,應該的,應該的。”
顧承澤非常想在這個路口把她扔下去。
但是不行。
索性強行把自己的怒火壓了下去,繞開了她的話題,說道:“何茜那邊,你查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