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本來先前還是一片熱鬧,但随着從南邊傳來的一則消息,人群之中先是陡然一靜,然後便一片驚呼,現場氛圍也變得一下微妙起來。
以唐王二公子的身份,這幾年又一直在外帶兵打仗,特别是如今又将洛陽城及附近兩郡打了下來,滅了王世充,肯定會有一些仇人死敵的勢力,有人刺殺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是,有人敢在長安城附近四十多裏刺殺李世民,那這件事情就不同尋常了。
而若是刺殺的人還動用了軍隊,且動用了巨型強弩這樣的強大且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城外刺殺點上的器具,那這件事情就足以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隻是,奇異的是來報信的人隻是說二公子遭遇了刺殺,疑似有軍隊參與,動用了軍隊戰場上常用的大型器械,卻并沒有說現場出現了遠東軍獨有的巨型槍弩和九發連弩。
此時,城門前不少文武官員和世家貴族還在,加上儀仗和維持秩序的兵丁和小吏,及官員勳貴的護衛,足有七八百人,但此時城門前卻一片冷清,或者死寂。
城門那邊早已清空出來,長安城的百姓們被攔在警戒線之外,滿臉震驚地看着南來的這一行隊伍,看着這些人身幾乎人人身上都帶着的血,看着挺直後背,騎在當頭第一匹高頭大馬上那位一臉冷峻的唐王二公子。
之前隻是聽說,此時親眼看見這些人的樣子,所有人一片嘩然!不少人尋找世子李建成的影子。
這時,大家才發現世子竟然一直沒有從旁邊的閣樓裏面出來。
“兄弟二人已經撕破臉皮了嗎?”
不少人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擔憂。
在遠處圍觀的百姓們竊竊私語着,議論着,震驚無比,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人們都猜到,一定是在這位唐王二公子回長安城的途中,遇到了什麽兇險的事情,隻是百姓中沒有人想到,所謂兇險,其實就發生在長安城附近。
“二公子萬安!”
“二公子您可要将自己保護好啊!”
“二公子打了勝仗……”
“二公子是我們的保護神…………”
突然有百姓大聲喊了起來,然後有更多的百姓跟着叫喊附和,一時間喊叫聲此起彼伏。
對面數百步外,陰沉着臉終于從旁邊閣樓中走出來的李建成站在城門下将這一幕看在眼中,臉上強行擠出的笑容顯得非常牽強,明眼人都能夠看到他眼睛深處的嫉妒,甚至殺意。
而站在李建成旁邊的長孫順德則是臉色微變,眉頭微皺,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李建成,忍不住暗忖:“這些百姓不管是自發的還是有人故意安排,今天這人心所向一幕傳到唐王殿下那裏,都不是好事。”
長孫順德懷疑這是李建成安排的,但是李建
成卻壓根不知道,反而在那裏一個勁的羨慕嫉妒恨着呢!
李世民目睹此景,卻是沒有半點欣喜之色,反而暗自歎了口氣,長孫順德能夠看出這一點,他又怎麽會看不出,自古以來,民心隻能被天子一人所有,他們李家雖然還沒有登基立國,但是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區别,他父親李淵就相當于天子。
而其他任何人隻要有收買人心之嫌,便是其父親李淵的大忌,必将會被李淵所猜忌,即使是他這個兒子也不行,更何況這個兒子如今在軍中威望極高,隐隐有功高蓋主迹象,且并不怎麽被其父親疼愛喜歡。
“這恐怕不會是我這大哥安排人弄的。”李世民将李建成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心中忍不住暗忖道:“眼前這一幕是王君臨的人在行使挑撥離間之事,隻是這是陽謀,光明正大,無法避免的。”
其他官員和門閥世家則是臉色各異,有不少人看着李建成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的,但也有看着李世民冷笑不語的。但大多數人不管心中如何想法,面上則保持着永恒不變的笑容。
有些膽小的百姓忽然尖聲叫了起來,對着李世民這一行馬隊指指點點。
李世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什麽震懾了百姓們的心神。
之前,他讓人傳信讓長安城外某位武将帶領人馬去接應他。
這位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李淵麾下另一名大将殷開山,此人在原本曆史上排在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中的第十三位,向來保持中立,爲人低調,不想在今日這等微妙時刻,李世民派人捎了一句口信,便帶領五千人馬去接應李世民。
雖說李世民剛好受到了刺殺,身爲附近駐軍大營派人去接應,來不及向李淵請示,得到調兵命令,但這本身其實已經逾越了。
而此時李世民身後加上這五千人和原本的三千騎兵,已經有八千人馬。
但真正讓長安城内外百姓驚呼的不是這八千人馬,而是那數百具屍體。
他們是被拴在戰馬後面,一路拖過來的,大部分已經活活拖死,少部分即使還活着,也是奄奄一息的血人,身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先前流出來的鮮血,此時也已經變作了烏黑的顔色,将他們的衣服與身體漆在了一處,看起來觸目驚心之極。
這數百人是之前在小山谷中刺殺李世民的那幫人留下斷後的人,被李世民特意活捉,這一路拖到了長安城門處,沿路巅波不停,死得很是凄慘。
李世民神色如常,翻身下馬,身後披風裘衣上面血色斑斑,與後面那些活口的慘狀搭配在一起,看起來好不血腥,但李世民神色中卻沒有絲毫殺氣,甚至臉上的微笑讓迎上來的官員和世家貴族們感到如沐春風。
禮樂起,百官拜!凱旋儀式自有一套程序,李世民以最恰當的表情配合着和百官回了禮。
不管衆人怎麽想,此地迎接的人中帶頭的是李建成,所以不用人組織,最後百官和世家貴族們極有默契的将
中間過道讓開,讓李世民和李建成兄弟二人直面相對,前者向後者走去。
李世民看着李建成,面上神色不變,但心中卻想着那一号殺手之王爲何還沒有得手,自己這位被王君臨的人控制了心神的兄長爲何還活着。
他卻不知道,一号殺手之王也有些郁悶,因爲他之前去刺殺李建成,結果剛一接近,明明對方根本看不見他,但李建成身邊便有人好似立刻發現了他,然後有大批護衛将李建成層層保護起來。
當時一号殺手之王立刻便想起了他曾經在河東刺殺王君臨時的情景,猜想李建成身邊某人身上有聶小雨給弄的小玩意,能夠提前發現他的存在。
一号殺手之王郁悶之餘,不得不暫時退去,重新找機會。
…………
…………
長安城内,太級宮之中。
李淵得知李世民在長安城附近被刺殺的事情之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也有些疑惑,在聽說殷開山在沒有得到他的允許情況下,帶兵去接應李世民之後,他吩咐人将柴紹叫進宮中。
些紹最近看上去有些憔悴了,眼睛裏滿是血絲。
李淵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歎了口氣:“嗣昌,你與遠東軍對戰之前,在戰場上從未輸過,去年輸給王君臨麾下的羅士信,看來對你打擊不小,隻是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勁來,這說明你的内心還是不夠強大。”
“嗣昌”是柴紹的字,但此時不比宋時,非關系親密之人不能以此稱呼。
柴紹心中歎了口氣,因爲某些原因,他不敢看自己這位嶽丈,趕緊垂首道:“嶽父大人教訓得是,嗣昌的内心的确還不夠強大,一些事情……”
“好了,這種話就不必說了,既然心中不服輸,便多琢磨仗怎麽打,兵怎麽練,多看看兵書,向遠東軍那邊多學習。”李淵笑了笑,輕輕走到了一株梨樹旁,伸出右手來,随手摘下一枚青澀的青梨,然後歎了口氣:“嗣昌,世民在長安城附近被刺殺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而且如今長安城内遠東軍的奸細可不少。如今,随着世民回來,我擔心這幾日長安城内可能會出事,你等會回去之後,先準備一下,待傍晚的時候,帶領你的人馬進城,接替城防軍,負責長安城的防務。”
柴紹心中一跳,瞳孔一縮,随即全身一震,心想真讓那家夥密信裏面所說的算準了,嶽父大人真的是這樣想的。
柴紹對着李淵單膝跪了下去,鄭重道:“嶽父放心,嗣昌絕不會讓遠東軍的陰謀得逞,任何膽敢幫遠東軍做事的人,隻要敢生事,嗣昌一定會殺了他……”
“好了,起來吧!”李淵似乎也有些疲憊,低聲道:“你做事我還是比較放心的,也是比較信任的。”
“多謝嶽父信任。”柴紹強壓下心中的激蕩,站了起來,擡起頭來看着李淵。
李淵忽然心中一動,随口問道:“最近世民與你有沒有書信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