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近五萬騎兵齊聲高喊,聲震四野,直沖雲霄,雖然沒有剛才的爆炸聲音驚人,但卻沖天了滔天的殺意。
近五萬旋風營騎兵出擊!喊殺聲之後,反而再沒有任何人大喊大叫,士兵們騎着戰馬,默默的讓四蹄在地面上翻飛,如人海、如馬潮,鋼鐵與熱血組成的泥石洪流,斜沖向前,向變成廢墟的太原城的南城蜂擁而去。
“隆隆隆……”節奏相同的無數馬蹄聲漸漸連成了一片,成了一陣連綿不絕的雷聲,震懾人心之極。
不到十息時間,王君臨帶着旋風營近五萬人馬來到了變成廢墟的南城門前。
然後,略微減速的縱馬躍上了土堆碎石中。
廢墟下面已經壓了不少李家軍的屍體,廢墟的旁邊有不少李家軍将士全身是血的發出慘叫,更遠處有些僥幸沒有被炸死的李家軍士兵一臉恐懼之極的正瘋狂的往遠處逃去。
血鬃馬對這種廢墟中如履平地,王君臨縱馬上了土堆磚石最高處頂端,隻見城裏能看得見的地方全是騎兵亂沖,都是李家軍的人馬。
隐隐的可以看見城内有火光和動.亂,另一邊西城門貌似還有奪城門,王君臨知道那是王家的人,如今他們南城門率先破城,估計王家很郁悶,因爲他們的功勞變少了,這從王君臨身後的參議王世清的複雜和可惜的臉色就能夠看出來。
而對城裏面的李家軍來說,這一刻他們是被打懵了,發生了這種猶如神迹一般的爆炸,他們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再加上這些天積壓下來的恐懼,而此時世子李建成始終沒有露面,城裏面已經有人開始大喊世子已經提前逃離的話,讓李家軍的軍心已經徹底開始動搖。
這種情況下,若是還有大将能夠組織起一部分人馬反抗,足以體現出其卓越的統兵和駕馭士兵的能力。
“沖進去,敢反抗者全部殺。投降者不殺。”王君臨大聲下令喊道。随即策馬沖下廢墟土坡。
前面沖進來的旋風營騎兵爲了不堵塞缺口,爲了盡大可能讓遠東軍兵力向城中投送,直接向北面穿插,深入城池縱深。
遠東軍自然不是亂沖,他們是以萬人爲單位,分成了五股,按照計劃向城中李家軍大營、李建成所在的李府,北邊和東邊兩個城門,以及城中開始掃蕩。
以王君臨的身份地位,這種殺戮實在是已經沒有了興趣,也沒有羅士信和李玄霸那種變态的殺戮欲望。
所以,他進了城之後,便停在廢墟旁邊,看着五路人馬各自沖向各自的地方,羅士信帶領一萬騎兵親自負責掃蕩城中潰兵。
“咔、咔、咔……”突然羅士信眼前寬闊的主街上忽然湧現出一大群步兵,從他們的腳步聲能夠聽得出,他們并沒有潰敗,而且是向羅士信這邊攔截而來。
正感到有些失望,沒有人可殺,沒有仗可打的羅士信聽見這聲音,頓時喜出望外,他甚至都沒有去攔截,就這樣看着大量成李家軍隊列的步兵正迎面向他們沖來,放眼望去,一片鐵盔晃動,竟然有一兩萬人。
王君臨也發現了這一支沒有潰敗的李家軍人馬,他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領軍是那位叫夏侯端的大将。
王君臨之所以記着夏侯端,不隻是因爲這夏侯端在原本曆史上本來就略有名氣,更因爲前些天李神通帶領十萬人馬在朔州圍攻王君臨帶着一萬多人駐守的大營時,這位夏侯端将軍經常帶領大軍沖殺,表現出了精湛的統兵打仗能力。
事實證明,這個夏侯端果然不凡,如此情況下居然還能在短時間内組織起一萬多成建制的軍隊,而且不是逃跑,而是跑過來妄想在這廢墟缺口前攔截遠東軍,無論是帶兵統兵能力,還是意志力都非常不錯了!
當然,這在王君臨看來是愚蠢的,因爲夏侯端判斷不清形勢,這種情況下說對方是螳臂當車都不爲過,若是王君臨隻會抓緊時間組織更多的人手在遠東軍堵住北門和東門之前撤離,保存實力,以圖後續。
“殺光他們。”羅士信剛才沖進城,一見城内的亂象,本以爲今天已經沒得沖鋒殺敵了,不想還有夏侯端帶着一萬多人跑來送菜,供他殺過瘾。
對面軍中騎在馬上的夏侯端顯然已經發現了正待沖鋒的遠東軍,正聲嘶力竭的拿着兵器吆喝,抓緊時間排兵布陣。
而羅士信卻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就帶着人沖了上去。
距離七十步時,羅士信大吼:“射!”
嗡………
幾乎在羅士信話音響起的同時,靠前面已經在百步之内,數千名早有準備的遠東軍将士一手控馬,另一手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快弩。
一片破空聲響起,數千弩箭激射而出,落在倉促布下軍陣的李家軍中,一片片李家軍慘叫着倒了下去,步兵戰陣頓時空出了幾個大空白和缺口,當場被射死了上千人。
夏侯端也指揮着李家軍将士對遠東軍抛射,同樣是箭如雨下,但是因爲士兵慌亂,再加上遠東軍身上铠甲防禦變态,隻有十幾個遠東軍落馬。
“殺!”如此快速沖鋒,羅士信帶領的一萬騎兵也隻來得及這一輪沖殺。
“殺!”一萬旋風營騎兵齊聲爆喝,殺氣沖天。
與此同時,羅士信已經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從缺口殺入了李家軍的軍陣之中。
在羅士信的身後遠東軍的鋼鐵洪流随之推了過來。
李家軍來的倉促,布陣本就措手不及,剛又被遠東軍一輪箭雨射出不少空缺和空白,步兵戰陣根本沒有變成一塊攔截洪流的巨石,而是變成了一截木頭,隻能被洪流推着随波逐流。
羅士信一馬當先沖進去,馬槊在右側擡平,根本不用任何動作,槍頭就憑借戰馬的沖刺直接插進了一個李家軍士卒的胸膛。
“啊”地慘叫一聲,那士卒雙手抱住槍杆。
羅士信戰馬未停,手中巧勁一震,馬槊上那李家軍士卒便被震飛,将後面一名李家軍士卒砸成重傷,而這個時候羅士信的馬槊一個橫擺,五名李家軍士兵直接被砸飛了,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羅士信這把“刀尖”深深的刺進李家軍已經有些混亂的戰陣之中,後面的旋風營士兵作爲“刀刃”緊随其後,開始大量殺傷敵人。
騎兵對騎兵用的是騎槍,騎兵對步兵自然是用砍刀。
旋風營一萬騎兵利用沖鋒起來的速度居高臨下瘋狂劈砍,不管有沒有将敵人殺死,都不會在原地劈第二刀,順勢繼續往前沖去。
因爲,這樣會讓騎兵失去沖鋒的優勢,反而因爲戰馬體積較大,成爲敵人的靶子。
鮮血在空中飛濺,呐喊和慘叫四起,士氣已失,軍心早已動搖,勉強被夏侯端聚集起來的李家軍步卒拼了命的往兩邊擠,往後退,給旋風營很好的讓開了沖鋒的空間。
否則,以這麽小的空間,李家軍若是有數百死士拼了命的擋在那裏,立刻就可以讓羅士信帶領的沖鋒速度降下來,從而騎兵的優勢喪失,必然加大死傷。
可惜,一支軍隊絕大部分已經被恐懼填滿,都隻想着逃走的時候,即使平日間很是英勇的戰士在此時也會被整個氛圍所影響,被恐懼占據了整個心間。
所謂随波逐流便是如此。
所以,即使夏侯端在那裏聲嘶力竭,将嗓子都喊啞了,帶着親兵一口氣殺了十幾個潰逃的士兵,依然阻止不了李家軍步兵戰陣的崩潰。
當然,遠東軍不可能一個傷亡都沒有,李家軍中畢竟還是有少部分敢死拼殺之士的。
此時,便有一名靠邊上的旋風營騎兵被一名李家軍戰士拼死撲到戰馬前面,雖然自己被撞飛了,當場死去,但是戰馬卻是被逼停了,前蹄高高揚起一聲嘶鳴。
而馬蹄下面還有一個被前面旋風營騎兵砍了一刀沒有殺死,受傷仰躺在地上的李家軍士兵,那士兵看着空中的鐵蹄,大叫:“不要!别!”
“噗”地一聲沉悶的踏擊,戰馬的兩個前蹄重重的踩在了這名李家軍士兵的胸口之上,骨頭碎裂的聲響之中,慘叫響徹整條街巷。
但是,這名旋風營騎兵被逼停後的結局卻是已經注定。
兩邊和前面共有十幾個李家軍步兵手中拿着長矛大吼着刺了過來。
旋風營騎兵怒吼着揮刀擋開了五根長矛,但是敵人的長矛太多了,“啊!”一聲痛叫,左側一柄長矛已猛刺進他的側腰,另有兩根長矛刺進了戰馬肚子上。
戰馬悲嘶之中,踉跄着跌倒在地。
這名旋風營騎兵身上的鋼闆甲防禦驚人,即使有長矛刺進側腰,也隻是受了傷,不足以緻命,但是戰馬跌倒之後,這群李家軍士兵第二輪刺了過來。
離得近的其他旋風營騎兵看見了這一幕,按照規定他們不會停下來來救援,但可以側着身發射快弩支援。
所以,一片箭雨之後,圍攻這名旋風營騎兵的李家軍士兵死了大半,隻是那名旋風營騎兵卻已經臉色扭曲,渾身發抖,身體踉跄着站都站不住了。
因爲,還有四個長矛刺進了他的身上,血如彪一樣在他身上冒出來,被長矛揮動得到處飛灑。
………
………
李家軍的人馬其實不少,再加上主街上的寬度有限,所以厚度足足有四五百米,但是就是這樣的厚度硬是被羅士信帶着騎兵給鑿穿了。
不過,旋風營騎兵也付出了兩百多死傷的代價,而李家軍的死傷更是多達四千多人。
鑿穿之後,這支李家軍步兵便開始潰逃,羅士信帶領人在後面追殺,當步兵沒有了戰陣,隻剩下逃跑時,在騎兵面前便幾乎喪失了一切戰鬥力。
這已經是狼群狩獵羊群的場面,但即使是這樣羅士信依然大聲吆喝着,不讓騎兵們散得太開,更不會追到光線不明的小巷子裏面。
…………
…………
後方,王君臨騎着血
鬃馬,在近千名特戰隊高手的護衛簇擁之下,直接騎着馬上了沒有炸毀的寬闊城牆之上。
他俯瞰整個太原城,發現除了豁口的硝煙彌漫,城裏縱深出也是火光沖天煙霧滾滾。
而四面八方全都是遠東軍湧動的馬群人海,整座城池如防洪堤垮了一般,洪水在四面蔓延,李家軍已經基本上失去了成建制、有規模的反抗能力,隻剩下零零散散的追逃。
特别是當王家和裴家在軍中的部分将官直接帶領部下謀反之後,李家軍很快就徹底的失去了對太原城的控制,隻剩下往城外逃命,但跑得快的逃了出去,跑得慢的被旋風營另外三路人馬擋住殺了,或者直接跪下投降。
…………
…………
在城頭上看了一會兒,王君臨便從城頭下來,往城中心李府走去,因爲他知道王家和裴家的人,以及百刀盟的人都等着他出現,好心中徹底的踏實下來。
走在街道上,前方的厮殺還在繼續,遠東軍士兵以百人爲一隊還在走街穿巷的殺敵,或者正沿着血路向前推進。
王君臨感覺血鬃馬的馬蹄有點滑,低頭一看,臉色一片平靜和漠然。
馬蹄打滑自然是因爲街面上的血水太多了,甚至在有石闆的街上流動,像是剛剛下了一場血雨一般。
這年頭城中街道上有石闆鋪路已經是有數的大城了,但這石闆拼鑲的并不規則,石闆表面磨平,沒幹的血水在石闆上面粘稠流淌,再加上有坑坑窪窪的,馬蹄踩上還真會不慎走滑。
黑夜之中,借着火光和東邊魚肚白的天光,王君臨發現,血聚攏在石闆之間的縫隙裏,顔色變深,露出駭人的線條……就好像大地龜裂的裂痕。
有血自然就有屍體,有很多的血自然就會有很多的屍體。
王君臨這一路過來,屍體一堆一堆的,甚至有屍體疊在一起,将路都擋住了!
總之,街面上血腥味叫人作嘔,就像一個屠殺場,簡直觸目驚心之極。
王君臨自然不會被這些東西觸目和驚心,他隻是很理智的在分析,這些屍體之所以堆積在了一起,是因爲巷戰與野戰的不同之處造成的。
這街巷中發生了密集沖突,但空間有限,所以才導緻屍體非常集中,看起來十分恐怖。
側耳傾聽着遠遠近近的慘叫和求饒聲在空中飄蕩,王君臨禁不住心中感慨:“所以,這亂世要盡快結束,否則人命始終如草芥一般。”
………
………
由于李建成的消失,夏侯端聚集一萬多人反擊失敗,除了一部分見機逃走的人馬之外,太原城未逃走的數萬軍隊無路可退,紛紛向遠東軍投降。
遠東軍人馬在軍情府、太原王氏和裴氏的配合下,迅速控制住了太原城的官衙、倉庫等重要設施。
直至天色大亮時,太原城内的局勢已經基本控制,該逃走的已經逃走,該死的已經死了,該投降的也已經投降。
但爲什麽說基本控制,因爲還有最後一群李家軍的頑固反抗。
夏侯端帶領着一千多士兵被羅士信帶人團團圍住,這種情況下夏侯端不投降也就罷了,他的這一千多名屬下竟然也不投降。
羅士信自然是樂得有人反抗,所以他親自帶人圍殺,鐵蹄踐踏,槍刺刀砍,場面十分慘烈,殺得很是舒爽。
王君臨對此略有些感慨,這個夏侯端在隋唐英雄裏面隻是一個小角色,不想對李家如此忠烈不說,還如此受士兵的擁戴。
當然,夏侯端曆史上沒有什麽名氣,或許就是因爲他死的太早了,該逃走的時候不逃走,明知必死,改變不了結局,非要留下死磕。
這已經不是忠心,而是愚忠了。
明明可以逃走,保存實力,回頭再重來。
古人不都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人留下斷後實在太合适了。
所以,王君臨給親兵說了一句話,有親兵跑過去将他的命令說給了羅士信。
羅士信有些可惜的大聲喊道:“夏侯端,王爺有令,爾等放下兵器,跪地投降!便可免一死!”
“王爺有令,爾等放下兵器,跪地投降!便可免一死!”圍着最後這一千來名李家軍的遠東軍士兵大聲呼喊。
一千多名李家軍士兵眼巴巴的看着夏侯端,心中無比渴望着夏侯端能夠投降,這樣的話他們也能夠活下來。
可是夏侯端這個瓜皮盼卻大喝道:“甯戰死!報唐王之恩!”
一千多名士兵眸中頓時失望到了極點,但明明他們非常的失望,可是他們此時竟然不約而同的齊聲道:“甯戰死,報夏侯将軍之恩!”
這一千多李家軍士兵的嘶吼聲響徹全城,其中蘊含着絕望,但卻又讓人有些震撼,甚至有不少遠東軍士兵對這些敵人都禁不住肅然起敬。
“李淵對這夏侯端有何恩情,你們可知?”王君臨略有些感慨,淡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