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降臨,大街上便空空蕩蕩,甚至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這自然與一個月前楊廣下達了宵禁的旨意,禁止一切人員夜間出門有關。
這是因爲虞世基和裴世矩在一個多月前突然進宮,向楊廣禀報,近日有不少大臣趁夜間秘密聯絡,禁軍中暗流湧動,恐有不軌之人要做不軌之事。
這個消息讓楊廣大吃一驚,痛恨萬分的同時,自然也是極爲不安,他很想如年輕的時候那樣,以雷霆之勢将不軌之人找出來,然後滅族殺光。
但是他嘗試過之後,突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對禁軍的控制已經到了極爲危險的地步,甚至宮中的侍衛防衛也大不如前,他甚至已經不敢像之前那樣随意殺宮中的侍衛太監和宮女,擔心引起一些不好的後果。
他細細想了一下,出現這種情況好像是從他罷免了宇文成都的官職,收了宇文成都的軍權,将其軟禁家中之後開始的。
最後思來想去,楊廣發現自己唯一能夠得到落實的事情就是下令在揚州城實施宵禁,這多多少少也有些用,至少對楊廣是一個安慰,因爲宵禁之下,所有人夜間不能出門,自然晚上就難以行不軌之事了。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或者說潛意識中的絕望和恐懼讓他不去想,真正有能力謀反不軌之人怎麽可能會遵守宵禁的命令,而那些夜間巡邏的士兵是不是忠心于他都是兩說的事情。
不過,也因爲這事楊廣卻是認定了虞世基和裴世矩是真正的忠臣,若不是二人進宮提醒密報,他甚至整天在醉生夢死之事,都不知道大難臨頭。
楊廣不知道的是,虞世基和裴世矩同時收到了王君臨的密信,讓二人進宮将這個消息告訴楊廣,讓其有所警覺,至少不要讓宇文智及的謀反那般順利,當然這本身就是王君臨在揚州一攬子的周密計劃中的一環。
皇宮中,楊廣難得的沒有醉生夢死,他站
在大殿窗戶前已經久久不動。
清亮的月光從窗戶撒了進來,抹上一地的銀白,在月光中又拖出一個長長的人影,顯得孤寂而又絕望。
楊廣負手站在窗前,雙目凝視着月光,心中充滿了悲涼和絕望。
“大隋就要完了……朕最後享樂的地方都沒有了,有賊子要殺了朕,奪了朕的皇位。”
楊廣蓦地轉身,慢慢走到禦案前坐下,案上有一份奏折,他甚至不知道這奏折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隻知道這奏折來自于王君臨,是王君臨的親筆所寫。
所以,不看這密信奏折中的内容,光是一想這奏折是怎麽出現的,就已經讓楊廣憤怒的整個人都要爆炸了,同時又感到很沒有安全感。
他甚至毫不懷疑,王君臨要是想殺他,很可能跟殺一隻雞一樣輕松。
王君臨的信中内容很簡單,首先告訴楊廣有人謀反,并且言明楊廣應該快要死了,但是楊廣若是不想讓在揚州的孫子、女兒、孫女等親人跟着其一起死,便按照王君臨說的去做。
做什麽呢?王君臨也說的很清楚。
王君臨說他會動用他的人手和力量極力幫助楊廣對付要謀反殺他的人,最終楊廣要是有本事活下來,他也不會有意見,讓楊廣繼續在揚州這疙瘩地方當大隋的皇帝,直到下一個人來殺楊廣。
但是楊廣命不好被殺了,他的人便會在揚州這地方扶持一直在楊廣身邊的次孫楊侗爲大隋皇帝,當然誰都清楚楊侗隻是傀儡,王君臨隻是利用大隋身爲朝廷正統的最後一點作用,以最小的代價在江南這地方建立自己的勢力,然後以揚州爲中心不斷往外擴張。
當然,以王君臨與楊侗他老爹死鬼楊昭的關系,再加上王君臨的霸氣和大氣,自不會和曆史上一些人那樣卸磨殺驢,讓楊侗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在信中向楊廣保證,會讓包括楊侗在内的所有在楊州的皇族有個好的結果,至少也會有榮華富貴,保住性命。
若是别人的保證,楊廣肯定不會相信,但是王君臨的保證就不一樣了。
天下人都知道,秦安王一諾千金,一言九鼎。
再說楊廣也知道王君臨與自己的長子楊昭關系莫逆,他甚至有時候再想,當年若是楊昭沒有病死,他早早将皇位傳給楊昭,以長子和王君臨的關系,有王君臨的扶持,大隋絕不會是如今這種苟延殘喘的局面。
當然,以楊廣的性格,王君臨這封奏折形式的密信本身對他就是極大的侮辱,王君臨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好似是故意給楊廣這種侮辱。
楊廣此時的确非常憤怒,但是他很快就憤怒不起來了,因爲他已經沒有了憤怒的實力,特别是面對王君臨,他甚至連談判的籌碼都幾乎沒有了。
同時,王君臨又告訴楊廣,他準備要打李淵了,順便會将落在李淵手中的他另外一個孫子代王楊侑從李淵手中救出,不然回頭李淵會立楊侑爲傀儡,而以李淵這種老牌門閥世家的尿性,不用王君臨提醒,楊侑的結局也會很悲慘。
甚至王君臨還承諾,已經成爲王世充傀儡的洛陽皇長孫楊倓若是有機會,他也會想辦法救下。
楊廣雖然心中充滿了不甘,但也知道如今大隋是覆水難收,除非王君臨和李淵對他楊廣忠心耿耿,甘願以自己之力竭力力挽狂瀾,重振大隋,但這又怎麽可能。
所以在絕望之下,對于能夠保住血脈不滅,而且還能夠享受榮華富貴,這可能已經是楊廣最後的一些期望和想法。
所以,王君臨這封密信其實已經抓準了楊廣的心思,不怕他不答應。
楊廣深吸一口氣,淚流滿面的轉身回到了預案之上,借着燈光,楊廣慢慢提起筆,顫抖着手在王君臨的密信上畫了一個敇。
他同意了王君臨的“奏折請求”,當然這其實是兩個人的交易,而且是楊廣不得不答應的請求,至于王君臨用奏折的形式,就是爲了維護楊廣最後一點可憐的帝王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