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面面相觑,裴世矩和虞世基互視一眼,帶領朝臣退朝,而昏死在大殿的蘇威竟然一時間沒有人理會。
景田暗歎一口氣,叫來侍衛,讓其去請禦醫。
侍衛知道景田是皇帝陛下的近臣,去請了禦醫過來,景田全程陪同,救醒蘇威之後,通知其家人将蘇威送回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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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陰沉着臉離開之後,來到禦書房,杖斃了一名行禮慢了一些的宮女,讓所有人退二十丈之外,一個人在禦書房裏面大哭了一場。
哭完之後,楊廣便讓人叫來虞世基和裴世矩、景田等一衆寵臣和近臣,在大慶殿賜宴。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傍晚,包括楊廣在内,大多數人都喝了不少酒,有了幾分醉意,酒宴已經到了高潮,大殿中間的舞姬随着彈奏之樂,翩翩起舞,在兩旁的明燭映照下,舞姬身上的輕紗拂動,半透明的一般,曼妙的軀體幾乎呼之欲出,幾乎跟赤裸的一般,在舞姬媚笑的魅惑下,在四旁樂戶琴聲的陶醉下,這一宴會已經變成了毫無節制的狂飲。
大慶殿極爲寬敞,十幾張幾案圍成了一個“幾”字形,楊廣高高在上,兩側坐着能夠給楊廣帶來歡樂的寵臣們,離楊廣最近的便是虞世基,此時虞世基正在楊廣耳邊低聲地說着什麽,通過楊廣那歡快的笑聲,可以看出他的話讓楊廣十分開心。
楊廣穿的是一身休閑錦袍,華貴異常,斜靠在今年剛剛新納的兩名的寵妃身上,一會兒聽着身邊親信的谀辭,一會兒痛飲着身邊寵妃呈到嘴邊的美酒,從他不時發出的歡笑聲來看,早上才痛哭過的大隋天子貌似十分快樂,朝堂上被蘇威打臉,揭開傷疤的痛哭和杖斃宮女的憤怒仿佛已經從他的身上消失了。
但沒有任何醉意的景田卻看得很清楚,恐懼和陰沉,特别是憂慮始終在皇帝陛下的眼神之中,甚至皇帝陛下的眉頭其實都從未舒展開來過。
景田近距離見證了楊廣由昔日意氣風發的天子,變成了如今自欺欺人的頹廢皇帝,事實上楊廣這兩年老得很快,景田暗暗算了一下,這兩年楊廣老了至少十歲,昔日威武的臉龐如今變得蒼白而又浮腫,兩年前還烏黑的頭發,如今已經斑白了,他整個面容都打上了疲乏、痛苦的烙印,這是長期酗酒和縱欲的結果,同時也是長期憂慮驚恐的結果。
最主要的是,楊廣的性情越來越古怪,也變得越來越可怕了,這樣的結果就是再沒有人敢對其說實話。
景田幫着蘇威叫了禦醫,也讓他知道了一個秘密,蘇威吐的那口血竟然是假的,這老賊雖然本着真心,冒險給皇帝陛下說了真話,但其實并不是慷慨赴死,而是給自己留好了退路,嘴裏面那口血,竟然是提前準備的紅砂水。
“恭喜陛下,方才接到齊郡信使來報,七日前,鷹揚郎将張須陀帶領三萬郡兵,擊潰山東三郡大小反賊十五萬,如今整個山東之地叛軍已經基本肅清,臣這裏先爲陛下盛世天下痛飲一杯賀。”裴世矩突然站起,雙手舉着一杯美酒,待說完賀詞後,一口喝幹了。
楊廣聽了,越發高興,大聲說道:“很好,這個張須陀很不錯,朕記得他上次帶領一萬郡兵便将齊郡巨寇盧明月十萬人馬殺得片甲不留,當時那王薄賊人也是被張須陀擊潰的,回頭你們拟定個議程出來,看如何賞賜他。”
虞世基和裴世矩連忙站起,躬身領旨。
楊廣又楊晃着站起,将杯中美酒飲盡。衆人也齊聲祝賀,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熱烈之極。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争吵聲,好像是侍衛不讓什麽人進來,和來人起了沖突,突然一個極有威嚴的聲音說道:“本宮有極重要
的事情禀告祖父,十萬火急,也知道你是職責所限,不會讓你爲難,本宮就一個人進去,不知可否。”
外面靜了半晌,一陣腳步聲傳了上來,想必來人的身份十分尊貴,門口侍衛也阻攔不住,便讓其進了大殿。
衆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和楊廣倒有三四分相似,體型修長,一表人才,但眼睛布滿血絲,一看就知道爲某事憂慮極深,正是當今大隋太子,皇長孫楊倓。
楊倓大步走進大殿,看到一衆正在狂飲的人們,殿上祖父和一些臣子狼藉醜态,眉頭立刻便緊緊蹙了起來,但他身份雖然尊貴,可是此地有皇帝祖父,他還沒有資格說什麽,便大步走到上首的楊廣面前,躬身行禮道:“祖父,孫兒有要事禀報,所硬闖了進來,請祖父恕罪。”
楊廣此時已經喝得有些多了,楊倓略顯稚氣的語語嗓音在大殿内回蕩着,剛開始被一旁的奏樂聲掩蓋,楊廣好似沒有聽見,沒有任何反應。
楊倓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衆樂戶,樂戶們才臉色發白的停止了,舞女們也紛紛退到了兩旁,寵臣們的歡笑聲也被一遍寂靜所代替。
楊倓又重新行禮說道:“孫兒拜見祖父,孫兒有要事向祖父禀報,所以硬闖大慶殿,請祖父恕罪。”
大殿中的氣氛突然改變,全場沒有了聲音,讓楊廣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想要從寵妃的懷中站起身來,好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近三個時辰的痛飲仿佛強力的粘合劑一般,把他的身體黏在地闆上,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在兩名寵妃的幫助下,搖搖晃晃的坐起身來。
而坐起來之後,楊廣那一雙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對準了楊倓的方向,口齒不清的答道:“是倓兒啊,好好,快拿一杯酒給他,今日朕要和群臣同樂。”随着楊廣的命令,一名宮女趕緊送了一杯酒到楊倓面前。